第64章
不过,等小姑娘先行去更衣室后,柯行织便慢悠悠地踱去场上。
骆鸣和童小江一起整理场地,柯行织随手拉过滚轮捡球器,就这么一路走到骆鸣身边。
“她参加的是明江站?”她发问。
骆鸣正躬身弯腰,闻言头也不抬,嗯了声。
柯行织略作沉吟:“你应该知道,以她如今的实力,恐怕很难拿到名次。”
骆鸣不犹豫,依然应下。
他这样坦率,反而把柯行织的话给堵了,后者想了想,不解道:“那你来教她……”
话说一半,自己先卡了壳,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噎在嗓子眼,眉心不适地皱起来。
骆鸣见她这样,出言提醒:“小题大做?”
“对。”柯行织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拍拍手往休息室走:“不算吧,工作而已。”
柯行织愣了愣,才想起跟过去,连捡球器也顾不上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除非再来有潜质冲击itf青少年世界排名前一百的选手,否则你绝不考虑单人带教。”
骆鸣脚步不停,随口:“多少年前说的话,你还记得?”
“你决定回国的那一天。”
去推门的手停在半空。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见到你,我一定会劝说你重回赛场。”柯行织也不再前进,站在他身后,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就算是当教练的那段时间,你带出了那么优秀的选手,可你也是不开心的。”
由骆鸣亲手带出来的青少年选手,已经于去年进入成人赛事,成绩斐然,甚至被某些媒体誉为最具超级巨星潜质的新生代。
如果骆鸣继续当他的职业教练,这些赞誉无疑也是他简历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可他偏偏在新事业最得意时急流勇退,毅然回国。
这个决定令所有认识他的不解,除了柯行织。
柯行织曾经不止一次去旁观过骆鸣工作。
身份从运动员切换成教练,他似乎并无不适,认真负责,亦不缺想法与执行魄力。
唯独不一样的是,骆鸣眼里少了些神采。
两人很早就相识于尼克网校的夏令营,当朋友这么多年,柯行织对骆鸣缺失的东西再熟悉不过——只有在赛场上拼命奔跑时,骆鸣才会流露出那样张扬的神采。
他属于赛场,柯行织总是这样惋惜地想。
可惜骆鸣走得与他退役一样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去劝。
“我发了你那么多邮件,一封也不回。”柯行织又说起别的。
看她这架势,估计不给句回应是不走了,骆鸣心中暗叹,默默磨了下牙,转过身,正要说些场面话,却有人比他更进一步。
“行织。”康锐走过来熟络地叫人,“待会一起吃个饭,老骆也来啊。”
“好。”骆鸣点头,见柯行织回头与康锐搭话,便直接推门进了休息室。
门砰的一声关上,柯行织后知后觉,回头看了
只觉得眼前泛起冷光的门板,与此刻骆鸣哪哪儿神似。
又过了一会,杨舒晴也到了俱乐部门口。
这段路边停车超过三分钟就属违停,邱雨和郁霏小跑进车,杨舒晴随即启动车,转方向盘时眼睛扫到边上后视镜,咦了声:“骆教练有朋友来?”
郁霏也跟着回头扫了眼,懒洋洋道:“柯行织啊。”
“柯——谁?”
“cynthia kor。”郁霏卷着舌头说完,见杨舒晴还是没什么反应,兴味索然道,“妈妈你都不关心网球的。”
杨舒晴笑她:“你关心就行啊。”
郁霏叹了口气:“那多没意思。刚才康锐哥哥也来了,听他的意思,柯行织和骆教练挺熟的,你要知道我们还能八卦呢。”
“哟,八卦什么?”
“他们俩——嘿嘿!”小姑娘眼睛发亮。
杨舒晴吐槽她:“真是小孩子!”
“不信你问小雨姐姐啊,她今天也看到他俩站一起了!”郁霏自己说还觉得不过瘾,扑到副驾驶靠背后面咚咚地敲,“小雨姐姐,他们一看就好配的,是不是?”
但邱雨并没有理她。
郁霏正处在兴头上,手干脆伸到前面去拍她肩膀。
动静太大,杨舒晴都受不了,出声制止:“霏霏,别逼问别人,不行的——”
“啊,刚走神了!”不知为何,邱雨一股从梦里刚醒的劲,嗓音有些哑,“什么事?”
郁霏又把之前的猜测重复了一遍,得到的回答却是——“不知道。”邱雨语气平平。
“噫,没意思。”郁霏悻悻回到原位。
杨舒晴趁等红灯的时候,赶紧说了些要她专心上课的提醒,成功把小姑娘跳脱的状态摁死,待踩下油门开了一段,才问邱雨:“今天俱乐部在装修,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
“是吗?可我看你很累的样子。”杨舒晴往身边瞥了眼。
邱雨手指紧紧扣在座椅两侧,背脊也努力往后贴,仿佛只要这般固定了身体,无论思绪再怎么被搅得纷乱,人的行为也总归会被束缚住。
可思绪一旦飘散,就已是足够痛苦的事情了。
邱雨盯着路边不断后撤的灯线,仿佛灵魂都被拉扯着回到四年前。
其实,骆鸣与柯行知,无论外表还是能力,都堪称登对。
不少人认为他们值得走到一起。
甚至……包括四年前的她。
第55章 那个藏起来的结果
四年前的八月, 骆鸣毫无预兆地飞往美国。
其实现在想来,他们本可以有时间好好地说声再见,可那时候邱雨被邱母的电话扰乱心神, 根本来不及腾出空去管其他。
邱母要钱的理由,源于舅舅在给表哥准备婚房,手头缺点, 她准备帮忙补上——可究竟是帮忙还是听到暗示, 恐怕后者可行度更高。
但就算真是被暗示, 揭穿了, 这笔钱邱母也还是会给。
毕竟她总说,若没有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舅妈的帮助,母女俩可能早就饿死街头, 何况舅舅挪用了本该做生意的钱帮忙还债, 也因此错失暴富良机。
这些话,邱雨从小听到大,从不甘变为麻木。
她在电话里激烈地抗议,却依然会选择把钱打到母亲账上, 然后再看着陡然少掉一大块的金额,心里痛得不能自抑。
骆鸣离开的消息也在这时候由康锐告知。
康锐并非是特意来告诉她的, 只是在拜访身为老客户的网球馆老板时, 很不经意地叫住她:“喂, 他走了。”
走?邱雨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美网?”
没了骆鸣在中间做那个缓冲剂, 康锐说的话似乎有些咄咄逼人:“对, 美网, 你该不会以为他要一直留在这里吧。”
她讷讷地看过去。
对方表情还是平静的, 甚至在唇边勾了点笑:“怎么了?”
仿佛被点醒一般, 邱雨迅速垂下眼,轻声:“谢谢,我知道了。”
她说完就走,康锐也没有追上来,似乎刚刚那句话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你配不上他。
而自这天康锐的出现起,某种不妙的预兆就开始侵蚀着邱雨。
她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在为什么烦恼,更不可能拿这点摸不着的东西去问骆鸣。
人家要比赛呢。
邱雨加过骆鸣微信,但想到骆鸣此刻正在准备重要之事,她并没有时时刻刻去找他。
依照美国时间,她发出的消息仅限于早中晚的问好,待正式开赛那天,就自动断了联。
与其说是不敢打扰,倒不如说是无从开口。
邱雨从没有比此刻更为清楚地感知到,毫无精神基础的关系就是空中楼阁,一阵风吹来就会倒塌。
可她确实进入不了骆鸣的世界,那里对她而言不止是陌生,更是无从触碰的遥遥高处,而骆鸣也不该自行下落,被她糟污的背景所困扰。
怎么办?
事实上,有个结果从始至终都存在心里,可邱雨迟迟不愿把它掀至明面上。
说她逃避也好,刻意忘记也好,有时候人活着,不时地犯些糊涂才可能会更轻松些。
可惜,故意的糊涂却不可能持续得长久。
强作平静的打破,来自她在推送新闻里得知骆鸣退赛的消息。
而紧接着降临的现实,则是有人比骆鸣先一步来到她的面前。
那便是邱雨与柯行织的初次见面。
时间快近十月中旬,全国青少年网球巡回赛明江站的宣传以柯行织为绝对中心展开。
作为复出后即在大满贯赛事里取得不菲成绩的职业网球选手,柯行织不仅是天然的移动广告,也是无数青少年选手们的榜样。
这段时间里,柯行织除了被各大平台争相报道,还接连官宣了好几个高端品牌代言,一跃成为热搜常客,所有人都以结识她为荣。
这些人里,自然包括齐爱。
齐爱虽然以公司名义结交过不少当地名流,但对柯行织这样拥有国际咖位的人物,几乎是没法直接拉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