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个杨舒晴已经有些难搞了,现在又多了她那个也不怎么省油的老公?骆鸣心里一梗,没来由地为邱雨捏了一把汗。
  当夜幕拢下时,邱雨终于在停车场门口赶上了郁霏。
  她去拉对方胳膊,被挣了下,余光里同时迅猛闪过一盏车前灯。
  邱雨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你——看路!”
  话音落时眼疾手快地把人往身前拽,几乎同时,一辆车与她们擦过。
  郁霏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时讷讷看着邱雨,问:“你来做什么?”
  邱雨抹着额头直喘气:“把你安全送到你爸车上,我就走。”
  若是平时情况,小姑娘指不定会说出些刺耳朵的话,但她眼下听完只动动唇,什么也没说,甚至还很配合地任由邱雨把她带到边上行人走道。
  两人一路往里,不过几分钟,附近有车打起双闪,郁霏指着那边开心道:“是我爸的车。”
  借着交叉口的照明灯,邱雨看见了辆深蓝近黑的商务车系,黑幢幢的挡风玻璃完全遮住驾驶座的男人,但她走近几步,又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正被某种锐利的目光所审视。
  郁霏毫无察觉,到了车边就去后座。
  门拉开,前面男人微微偏头,车灯落在他的半边脸上,从眉眼到唇都很淡漠。
  邱雨准备喊人,却被郁霏打断:“爸爸,你还记得上次比赛我输给的那个人吗?”她夸张地在皮质座椅上弹了下,“我现在可以打赢她了!”
  女儿雀跃的样子带起了点男人的嘴角:“是吗?”他的眼睛终于舍得瞟过车外,“你辛苦了。”
  邱雨赶紧回:“应该的。”
  “明天上午霏霏请了假,下午我送她过来。”男人说完,要郁霏把安全带系好,便转身去发动车。
  轰鸣渐渐响起,是要关门的预示。
  不知为何,邱雨心里莫名漏了一小块。
  郁霏正探身来拉车门,一眼扫到邱雨在外面手足无措发着愣,心里难得分出点柔软:“你快回去吧,明天见。”小姑娘顿了下,小小声地对她说,“那个……我爸不喜欢废话,你别在意。”
  “哦,好,你自己注意——”邱雨回神,想叮嘱郁霏注意安全,可砰的一声,车门在眼前毫不留情地关上。
  邱雨讪讪退到一边,车打转,尾气溜出一圈,机油味儿直接呛住了她,过了好久,人才从那微淡的窒息中缓过劲。
  再眺去前方,车已经完美融于夜色,看不见了。
  邱雨眼珠不转,心里的空漏正黑洞似的放大。
  幽暗的天幕下,霓虹由近及远铺开长龙,璀璨夺目,却无一是她真正的归处。
  从地铁倒腾回明江壹号是一个多小时后,门口保安百无聊赖地站岗,见邱雨走近,帮她刷卡开门,顺带招呼:“一个人这么晚啊?”
  大家都是相熟的打工人,邱雨也放松微笑:“是啊,今晚怎么又是你夜班?”
  “和老周换班了,我下周要回老家结婚。”小伙子腼腆笑道。
  听到“老家”二字,邱雨脑子慢了一拍,嘴上说:“啊,恭喜……”
  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给母亲打个电话。
  但邱母已经忙了很久了,微信视频常常接不到,邱雨在三次通话未果后放下手机,手肘撑在膝盖上,先瞧了好一会装满书的双肩包,目光才慢慢落到地面。
  地面铺的不是其他卧室里那种深棕木材板,方方正正的米色砖,与阳台保持一致。事实上,保姆间也确实有个小门通向阳台的家务区,方便她随时过去干活。
  或许,这才是一个住家保姆应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还能在雇主的应允下忙忙碌碌地备考。
  杨舒晴是没意见,可她的丈夫呢?
  邱雨从没与她的丈夫接触过,可单单今晚领受的那一瞥,就让她感觉到无比难受。
  郁霏或许不明白,但她很清楚,那是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在没法进一步展现优越时,才会屈尊降贵地挤出一点怜悯,与她交流一句。
  邱雨无从觉察男人为何会轻视自己,偏偏对方又是杨舒晴的丈夫。
  杨舒晴对自己很好不假,可要是有一天夫妻俩因她争执,她还能留下来吗?
  邱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担忧,可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止也止不住,连睡去后都不曾停歇。
  梦境光怪陆离,到最后,她只感觉身体似被什么给重重压住,呼吸拥堵,灵魂几乎抽离,耳边却在嗡嗡响……
  “啊!”邱雨费了好大地劲才睁开眼。
  她喘着气,掌心摸上脑门,一手冰凉的湿意。
  梦里的嗡声再次传来耳边……不,这一次,是现实。
  邱雨看向枕边,手机来电显示“舅舅”。
  她的心脏突然狂跳不止,深吸口气,才接听:“喂——”
  电话那边,男人的哭嚎令邱雨心神俱裂:“小雨,你妈出事了!”
  第42章 拿不出十万,还是不想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阳光从窗帘缝隙溜进屋内,很明媚的样子。
  可邱雨却浑身颤抖。
  舅舅说话颠三倒四,她努力梳理清楚情况, 身体越来越凉。
  简单来说就是,邻居发现家中失火,等消防赶到现场时, 发现邱母倒在厨房重度灼伤, 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抢救……医生怎么讲?”邱雨努力让自己冷静。
  “现在还没人出来, 我和你舅妈也在手术室门口等。”
  “您别急, 我请个假马上回来——”
  “别!”舅舅突然失声叫道。
  她愣住,脑子从短暂的安静中躁动起来。
  就听耳边稍作停顿,再开口时重归缓和:“我是说, 你回来也没用啊。”
  邱雨手指捏紧手机, 半晌慢吞吞地问:“那您的意思……是……”
  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但对方精准拿住话由,连珠炮似的开腔:“你妈这一搞,我手头工作也停。哦当然, 这没什么,自家妹妹出事, 我来照顾没毛病, 但你舅妈——”舅舅声音渐渐压低, 仿佛唯恐被人听去, “你知道的, 我在她那儿, 很多时候也说不上话。”
  邱雨当然知道。
  方喜容好面子, 更爱财, 小姑子出事不管不问会被街坊戳脊梁骨, 可一旦时间拖得久,她只会想快点甩掉累赘。
  就像当年外公外婆全走后,方喜容装了一段时间的暖心嫂子,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要求分财产一样。
  “嗯,我明白。”邱雨低声应下。
  舅舅那边松了口气:“你手头钱也准备一下,你妈后续的费用,估计有得付。”
  是的,钱是大头。
  邱雨这才想起来:“舅舅,手术的钱——”
  “没事没事,我先垫着。”或许是怕老婆听见,他声音依然压得很低。
  电话很快挂断。
  邱雨下一秒便接到舅舅的微信视频,屏幕上医院繁忙的走廊,病人与家属来回走动,或苦着脸隐忍,或直接哭泣。
  她很熟悉这样的场景,六年前,邱母被撞入院,生死未卜,自己在医院走廊枯坐好几个夜晚,只求母亲能受到命运的垂怜。
  邱母被垂怜了吗?
  应该算吧,但又不算。
  邱雨想到她被撞得支离破碎的腿,就算打入钢钉重塑形状,也失去了最初的鲜活。
  肉|体疼痛伴随终身,心理创伤则永难磨灭。
  邱母黑发变白发,却又似乎被困在时间里,永远与舅舅一家难舍难分。
  理智被过去不断侵袭,她勉强撑到视频挂掉,终于不受力地倒向床的内侧,捂住脸无声哭泣。
  中午快到一点,邱雨蔫蔫地出现在rim俱乐部门口,郁霏两点上课,她早一小时到正正好好。
  小邹坐前台里没事,见人提着个塑料袋站在台阶上像是入定,忙凑近说话:“你来好早啊。”顺带扫过她手里,“拿的什么?”
  “阳光玫瑰,放着怕坏了,就带过来一起吃。”
  小邹笑眯眯地接过:“谢啦。我们去洗?”
  邱雨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知道懵懂点头,等回过神已经站在洗手台边。
  小邹哗啦啦地洗着葡萄,她插不上手没事干,便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就算有灯光照着,脸色也是显而易见的萎靡。
  果然,耳边很快问道:“你早上没休息好吗?”
  邱雨慢半拍反应:“哦,不是。”
  小邹把一捧翠绿的葡萄放盘子里,撩起眼皮打趣:“难道想你们家郁霏?”
  杨舒晴是给郁霏请过假的,小邹知道并不奇怪。
  “我想她做什么?”邱雨无奈勾了下唇,“你会随时想你老板吗?”
  小邹还真思考了一下:“康哥……不行。”她摇头,但又很快握拳,“鸣哥可以!”
  这俩有什么区别吗?邱雨见小邹一脸骆鸣粉丝的劲儿,心里漫起点迟钝的疑惑。
  “老板和老板是不一样的。康哥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之前的那个前台犯错被他抓住,他第二天就把人炒了,超吓人的。”小邹端起盘子往回走,脸上笑吟吟的,“鸣哥就不一样啦,他心很大的,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他都不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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