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话也不能这么说。”傅彦心道这家伙说话也太直白了,自己要是在家里说“死”这个字眼,可是要被训一顿的。
  贺听澜起身,抻了抻胳膊,道:“我还是当个混子魔王惹事精什么的好,逍遥自在,比较符合我的气质。”
  傅彦也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激动,“可你明明帮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善事!”
  “是吗?”贺听澜自嘲地笑了笑,“还是算了吧,当英雄没一个有好下场,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傅彦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作罢。
  “这下好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还是一文钱都没剩,好饿啊。”傅彦又蹲了下来。
  早上刚出来那会还好,跑完之后他彻底胃口大开,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
  “谁说一文钱都没剩的?”贺听澜神神秘秘地笑着说。
  “看,这是什么?”他从袖口摸出一小串铜钱来,在傅彦眼前晃了晃。
  傅彦讶异道:“你不是全撒出去了吗?”
  “我又不笨,”贺听澜道,“当然是留下二十文钱吃饭啦,走。”
  贺听澜把傅彦拉起来,就要往巷子外面走。
  “等等,”傅彦停下来,“那些人会不会还在抓你?”
  “肯定不会。”贺听澜十分有把握,“他们试图抓过我很多次,没一次成功的。而且,有抓我的功夫,他们还不如回去摆摊子,还能多骗点钱。”
  傅彦想想也有道理,便放心出去了。
  “城南有家烧饼,味道简直一绝,你一定得尝尝!”贺听澜一提起吃的就兴奋。
  “真的?”傅彦饿得光是听到“烧饼”二字就开始分泌口水了。“有枣泥馅儿的吗?”
  “有倒是有,”贺听澜说,“不过烧饼当然要吃咸口的啊!像牛肉和椒盐的就超好吃,我一口气能吃五张。”
  “我就爱吃甜的。”傅彦说。
  贺听澜恨铁不成钢地在傅彦脑门上敲了一下:“你没品!”
  傅彦毫不客气地回击:“你才没品!”
  “你!”
  “你!”
  “你你你你你!”
  两人你敲我一下,我敲你一下,嘻嘻哈哈地一路打闹着往城南赶去。
  然而,在他们毫不知情的角落里,一个蒙面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背影,一动不动。
  第11章
  二十文钱刚好够两人饱餐一顿。
  填饱了肚子,就要开始干正事了。
  “你还没说来桐城要做什么呢。”傅彦道,“不会是专门来游玩的吧?”
  “当然没这么简单。”贺听澜说。
  他望了望太阳,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道:“现在差不多可以过去了。”
  到了地方,傅彦惊讶地发现,原来贺听澜说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破院子。
  院子的围墙应该是很久没有修缮过了,脏兮兮的,长满了青苔。
  一处墙角还破了个大洞,不知是野狗还是什么动物弄的。
  “这是做什么的?”傅彦不明所以。
  “济慈堂。”贺听澜说,“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
  桐城位处边境,常年有因战乱家破人亡的失亲孤儿,以及死了丈夫、儿子无人赡养的老者和妇人。
  其实大梁的每个城池都有济慈堂,这是中央官府所规定的。
  但桐城的济慈堂却和傅彦在金陵城见到的截然不同。
  “怎会如此破败?”傅彦讶然道,“即使是边陲小城,也不该弄成这样吧。”
  “本来是不该的。”贺听澜说,“但是经费一层层传下来,每过一层都会被克扣一些。到了真正能用在济慈堂上面的就所剩无几了。”
  再加上桐城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也比别的城池多上许多,光是每天吃饭穿衣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便显得更加寒酸。
  “原本说要扩建的,但是官府那边不让,说是旁边那块地已经批给了木炭厂。”贺听澜道,“所以济慈堂的负责人也没办法,只能把部分孩子送到庙里。”
  “木炭厂?”傅彦皱了皱眉,“那平时的烟也太大了吧?孩子们在这样的环境生病了怎么办?”
  “那就没办法了。”贺听澜也很无奈,“对于他们而言,能活下去比活得好不好重要得多。”
  傅彦觉得贺听澜说得有道理,但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那,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助他们的吗?”傅彦问。
  “这你就问到关键了!”贺听澜拍拍他的肩膀,“进去说。”
  二人才刚踏进大门,就有四五个孩子跑了过来。
  “小贺哥哥!”
  贺听澜雨露均沾地摸了摸他们每个人的脑袋,“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听堂主婶婶的话?”
  “有!”几个小孩异口同声地回答。
  “小贺哥哥,你为什么带了个男子来啊?”一个黑瘦黑瘦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傅彦。
  另一个小胖墩也说:“对啊,小贺哥哥,你上次不是说要带个漂亮的嫂嫂回来吗?”
  “这就是啊。”贺听澜一本正经道:“我给你们带了个男嫂嫂,怎么样,是不是丰神俊朗?”
  傅彦:???
  孩子们纷纷愣住了,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看看傅彦,又看看贺听澜,又看看傅彦。
  “啊啊啊啊——!”孩子们嗷嗷叫着四散开,往院儿里跑去。
  “小贺哥哥跟男人好上了!”
  “哈哈哈哈哈……”贺听澜笑得直不起腰。
  傅彦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怎么胡说八道啊?”
  见贺听澜还在笑,傅彦一把捂住他的嘴,“别笑了!”
  贺听澜忍着笑举起双手,佯装投降,“好好好,我不笑……噗哈哈哈……”
  “你真是……莫名其妙,欺人太甚!”傅彦不跟他理论,转身就走。
  “哎哎哎,别走啊!”贺听澜蹦跶着追上他,“还没干正事呢。”
  傅彦看在他是来帮助济慈堂的份儿上,勉强不走了。
  “我警告你,一会不许再胡说八道!”傅彦威胁道,“否则……”
  “否则什么啊?”贺听澜把脸凑过去,眨眨眼睛,十分好奇地等着他的后文。
  “否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傅彦道。
  毕竟自己还在贺听澜的势力范围内,还打不过人家,也确实没什么能威胁的。
  贺听澜十分配合道:“哎呀,我好怕怕呀。”
  这时候一位三四十岁的妇人从里院走了出来,见了贺听澜连忙热情地招待。
  “阿澜,你可算是来了。”妇人拉起他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鸳姐,我都十八了,就算能长也长不了多少。”贺听澜哭笑不得。
  “谁说的,二十三还窜一窜呢。”被称为鸳姐的妇人不以为然。
  她又看向傅彦,道:“这位小哥儿是?”
  “在下郁文嘉。”傅彦行礼道。
  “噢,我知道。”鸳姐嗓门儿极大,一听就是个爽朗能干的人。
  “阿澜来之前跟我说过了,说你书读得多,字儿写得好,人还长得英俊,特招人稀罕。”鸳姐笑着对傅彦道,“我叫李鸳,是这里管事儿的,你跟着阿澜一块叫我鸳姐就行。”
  这会轮到贺听澜着急了,“不是,读书写字是我说的,但后面那些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看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健忘了。”鸳姐笑着打趣,“回头我把我那治健忘的方子给你,多补补。”
  “不是,我……”贺听澜有口莫辨。
  “行了,那你俩先去堂屋坐下歇歇脚,我去叫一下大家伙。”鸳姐说罢,大步流星地转身走了。
  贺听澜挠挠头:“我有在信里说过这句吗?”
  傅彦强压着嘴角的笑意,“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说完他也转身往堂屋走去。
  “郁文嘉你偷摸笑什么呢?”贺听澜追上去,“不许笑!”
  傅彦琢磨了一下,慢悠悠道:“我在笑……风水轮流转。”
  贺听澜:……
  济慈堂拢共也就四个负责人。
  一个是这里的堂主,也就是刚才的李鸳。
  另外还有一个负责管账的、一个郎中、一个文书郎兼教书先生。
  说是官营济慈堂,其实主要是一些好心人自发组织起来的。
  加上贺听澜和傅彦,六个人正好坐满一桌。
  现在傅彦总算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第一件事是把济慈堂的其中一部分改成织布坊。
  济慈堂里收留了许多被家里赶出来的妇人,她们大多都四肢健全,与其待在这里帮着洗衣做饭,还不如做点纺织劳动,赚些卖布匹的钱留着傍身。
  毕竟在乱世中,女子想要生存下去只会更加艰难。
  但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无法落实。
  因为济慈堂连买纺织机的经费都没有。
  贺听澜也是偶然间得知了他们遇到的困难,便决定出这部分钱,先让织布坊的工作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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