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鼻梁窄挺,眉骨偏高,按理来说这样的骨相会显得高冷有侵略性。
  但偏偏被一双弧度圆润的狐狸眼给搅了氛围。
  大概也有本身年龄还小的原故,看着只觉得他机灵。
  傅彦觉得贺听澜应该很适合珠光宝气的打扮。
  一般人身上如果佩戴太多的饰品,要么显得艳俗,要么本身的光彩会被饰品所掩盖,从而显得累赘又不伦不类。
  但贺听澜恰好就是特别适合戴满饰品的那种,越是鲜艳的亮色越能衬得他神采奕奕。
  此时这个臭美的家伙拿着四款发扣在那比来比去。
  “郁文嘉,你说哪个更好看?”
  傅彦:怎么又纠结上了?
  “都好看。”傅彦干巴巴地说。
  贺听澜瞥了他一眼,“太明显了。”
  “什么太明显?”傅彦没懂。
  “你敷衍的语气,太明显了。”
  “我说的是实话。”傅彦坐到贺听澜旁边,“我说贺大当家,已经巳时了,你不是还要赶在关城门前进城吗?”
  “哎,不急不急,出发得晚了,那就在路上把时间赶回来。”贺听澜不紧不慢道。
  他倒是淡定。
  “就算是赶不上了,也可以翻墙混进去嘛。”
  “什么?!”傅彦惊呼,“你、你这可是视王法于不顾!”
  “等等,”傅彦突然回过神来,“你之前不是说,你小时候有一伙人在抓你吗?以至于你无法拿着自己的官籍进入任何一座城。所以后来你又补办了官籍?”
  “没有啊,我到现在还是黑户。”贺听澜无所谓地说。
  “那你要怎么进桐城?不会真要翻墙吧?”
  “当然不会,我翻墙进去了,你怎么办?”贺听澜突然凑到傅彦跟前,“难道说你也是翻墙高手?”
  “我不是,我没有。”傅彦立刻否认。
  贺听澜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然后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看,这是什么?”
  傅彦拿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官籍?你哪儿弄来的?”
  “自己做的啊。”
  “那这印章……”
  贺听澜又拿出来一个章子:“喏,自己刻的。”
  傅彦不得不服,这人办法是真多。
  “你还真是……技多不压身啊。”
  “嘿嘿,那可不!”贺听澜得意道。
  臭美的贺大当家好不容易选好了发扣,戴上之后又觉得不够满意,决定再给自己编几条辫子。
  傅彦已经放弃催促了,干脆在一旁看贺听澜折腾。
  贺听澜终于回过神来:“你是不是等着急了?”
  “你觉得呢?”
  “那你过来帮我编吧!”贺听澜提议,“我们一人编一边,能省下一半的时间呢。”
  傅彦无能为力地摇摇头,“可惜我不会。”
  “也是,”贺听澜点点头,“你以前在家里应该是让别人伺候你梳头的。”
  等贺听澜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自己,又跟几个比较靠谱的山匪嘱咐了这几天要做的事情,二人终于下山启程了。
  今日天朗气清,天空一片湛蓝,放眼望去竟然连一朵云彩都没有。
  傅彦深吸了一口气,好不自在!
  二人骑马沿着山脚下的小路飞驰而去,夏日的暖风贴着脸呼呼吹过,力道极大,却一点都不刮脸,反而很舒服。
  傅彦回头望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入云峰的山巅。
  无名寨所在的这座山以高耸入云得名,只有在天气极晴的时候才能看到山峰。
  傅彦心中止不住的汹涌澎湃。
  这般天地辽阔,是他人生前十八年都从未见识过的风景。
  与金陵城精美的屋宇楼阁不同,与皇城的庄严肃穆也不同,这里景色的美是未经雕琢过的、自然而塑的。
  傅彦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书上所描绘的“大自然的巧夺天工”。
  他甚至觉得自己身在此处,连心胸都变得开阔不少。
  许多之前很在乎、很焦虑的事情,此刻都变得渺小起来。
  傅彦已经要爱上这片土地了。
  突然觉得……暂且不回去也挺好的。
  他这样的出身,能有几次置身于山间林中的机会呢?
  突然,他好像听见远方传来一个声音。
  “郁——文——嘉——!来——追——我——!”
  傅彦刚回过神来,发现贺听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策马跑出去老远了。
  他扭头招呼傅彦,火红的衣袍随风翻卷飞扬,像一朵盛开的烈焰蔷薇。
  傅彦忍俊不禁,也加快了速度。
  “追上了有彩头吗?”傅彦忽然起了兴致,也想逗逗贺听澜。
  贺听澜朗声道:“那晚上就请你吃大餐!”
  “本来就该你请!谁让你是大当家呢?”
  “那就请你喝酒!”
  傅彦笑道:“一言为定!”
  二人你追我赶,傅彦渐渐发现贺听澜好像在故意吊着自己。
  自己稍微拉近一点距离,贺听澜就加快速度,又把距离拉开。
  见傅彦有些追不上了,贺听澜就故意放慢速度。
  玩儿我是吧?傅彦心生一计。
  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大腿,神情很痛苦的样子。
  “哎呦……”
  贺听澜一吓,这家伙之前伤到大腿来着,不会又复发了吧?
  于是他立刻放慢了速度,着急地询问道:“你怎么样?”
  傅彦眼疾手快地拍了一下贺听澜的肩膀:“抓到你了!”
  “呦嗬!”贺听澜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给我使计是吧?”
  傅彦扬了扬头:“这叫兵不厌诈。”
  “好你个兵不厌诈。”贺听澜举起双臂,作势要扑傅彦,“我就再给你来一招逃无可逃!”
  傅彦矮腰躲过,双腿一夹马肚飞驰而去。
  “郁文嘉!你死定了!”贺听澜喊了一嗓子,随即也追了上去。
  这一路上比想象中的顺利,大概是老天爷都在眷佑他们,竟然一点阻碍都没遇到。
  二人只在途经的一个小镇停下来歇了歇脚,让马儿也喝点水、吃些草料。
  到达桐城的时候居然还比预计的早了半个时辰。
  此时天空中仍有余晖,街上也还有不少行人,只不过都行色匆匆,应当是结束一天工作的百姓和收摊的商贩们。
  城门关上之后,守卫会在半个时辰以内陆陆续续开始净街。
  也就是把还在街道上游荡的人们赶回家里去,确保天黑后路上空无一人。
  此举是为了防止有贼人夜间活动。
  桐城要比临青城大上许多,城内管理也更加正规,傅彦觉得颇有些金陵城的味道。
  进了城就不能骑马了,二人牵着马沿着街道往东走。
  一路上贺听澜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一间客栈。
  傅彦:“你对这很熟啊?以前来过?”
  “不仅来过,还来过七八次呢。”贺听澜说,“就这儿了,悦来客栈。”
  二人一进院子,马夫就连忙迎上来,十分热情地牵过两匹马的缰绳。
  贺听澜将自己的行囊取下来,弯腰跟马儿贴了贴额头,轻声道:“辛苦你啦。”
  傅彦白日赶路的时候不觉得累,大抵是兴奋的情绪盖住了身体上的疲劳。
  此时看到客栈,他才瞬间生出一股子倦意。
  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了!
  然而人生处处是惊喜。
  门房伙计面露为难道:“我们这只剩一间客房了。不如,二位凑合一下?”
  贺听澜和傅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那就凑合一下吧。”
  毕竟出门在外,总归是不比上家里舒适的。
  傅彦暗道只要贺听澜睡觉不打呼噜,一切都好说。
  结果等店小二将二人带到房间时,傅彦彻底傻眼了。
  房间里居然只有一张床!
  第9章
  傅彦是有些认床的。
  每到一个新环境,换一张新床,他都需要几天来适应。
  刚来无名寨那几天,他身上有伤,又比较疲惫,所以睡眠质量倒还行。
  但是昨晚就不一样了。
  傅彦一开始还庆幸贺听澜睡觉比较老实,不爱翻腾也不打呼噜,于是自己闭上眼睛数了一百只羊也睡着了。
  然而一整宿他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连翻身都翻不过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翌日,傅彦醒来之后才发现——
  贺听澜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压在自己身上,正保持着一种歪七扭八的“大”字形,睡得正香。
  傅彦:救命!
  他试图把贺听澜的胳膊腿挪开,结果刚一碰到对方,贺听澜就往他这边拱了拱,压得更死了。
  傅彦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贺听澜散落的发丝上。
  他捻起一根头发,伸进了贺听澜的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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