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气势恢宏的数万人大军前,刘赤骑在马上,把弓拉到最满,射出一只飞箭,正中皇城的柱子。
上面绑着讨贼书,大夏士兵取下后,驾马冲向宫殿。
“报!代王刘赤列兵城外!”
消息一出,大臣们惊慌失措。
今日出了很多事,战事变化莫测,刘赤出奇制胜,还得到了先皇的宝剑和遗诏,他们反而成了篡位之君的臣子。
大夏最强的军队还在山林中徘徊,返回救主需要时间。加上刘渊心灭掉五个诸侯国,屠城不断,失尽民心啊!
此仗打下去,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都注定要输掉!
大臣们的目光都集中向了宝座上的刘渊心,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战斗,还是应该投降。
刘渊心回忆着事情的经过,低沉的冷笑一下,明白自己被算计了。他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提着长剑,盯着亭长,阴沉着脸,愤怒的情绪显而易见。
亭长害怕的连连后退,北弥没给他说过刘赤会打到皇城来啊!
作为大夏的一名小官,刘渊心惩罚人的手段有多血腥多可怕,亭长是亲眼见识过的。
完了!完了!我要交代在这里了!
长剑劈过来,亭长下意识的用双手挡在面前,闭上了双眼,但是疼痛并没有到来。
“啪!”
长剑从手中滑出,跌落在地。
刘渊心的脖颈被刺入了一把小刀,在确认完却割断大动脉后,北弥扯出了小刀。
几滴鲜红的血飞溅在了北弥洁白的面颊上,刘渊心倒了下去。
扩散的血泊浸湿了华美的衣袍,刘渊心挣扎着,喘着气,双眸望着北弥,嘴一张一合,吐着血,喉咙被割断了,他无法发出声音。
但是,看着动作形态,北弥明白他在说。
你骗我……
刘渊心知道躲在柴房的那夜,北弥偷偷溜回来过,他们依偎在一起取暖,那是刘渊心唯一一次没有拒绝这样亲密的碰触。
从此以后,他一边病态依恋,一边摧毁挚爱。
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年幼无知的北弥,笑着承诺“我来保护你啊”,被驯化的少年北弥,癫狂发誓“我会永远忠于您”。
到此刻,成年的北弥用一把小刀,结束了笼罩自己多年的噩梦。
血流怠尽,刘渊心躺在地上,双眸失去光芒,没了呼吸。
黄金美玉装饰的大殿内,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北弥掏出一块印章,大喊:“大王受命于我,诛杀篡位之君,现刘渊心已死,你们是要归顺正统,还是要作为逆臣被杀!”
过了一会儿,一位大臣跪下了,就像连锁反应一样,又一位大臣跪下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广……
亭长虚脱的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看着浑身溅满鲜血的北弥,心中只有“佩服”二字。
“开城门!迎天子!”侍卫跑出去大喊。
皇城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新天子刘赤驾马进入,路两边跪着臣服于他的子民。
……
数日后,在北弥的进谏下,刘赤开启了一场盛大的审判,无数贪官污吏被推上高台,当着众人的面斩首。
其中,赵丞相的审判最轰动,作为刘渊心的外戚成员,他杀害政敌,霸占良田,垄断大量市场,赚的盆满钵满,其管理下的百姓却饿死街头。
亭长亲眼去看了赵丞相的死亡。
挺无聊的,没有痛哭流涕的忏悔,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赵丞相就沉默的跪在哪里,在百姓的欢呼中掉了脑袋。
而几月前,张律也跪在同样的位置。
收拾好行礼,亭长找北弥告别。仆从带他进入房间时,北弥正在桌前写着什么。
亭长抱怨道:“哇,北大人,跟着你太累了,作战计划只告诉我一半,当时我真的都要被吓死了。我不想干了,我要回乡。”
北弥的手一顿,放下毛笔:“你说你怕死,计划全告诉你,你可能就不配合了,而且当时我有两手准备,如果我刺杀失败,你旁边的卫绝身上还藏了把刀,他会继续刺杀。他也失败了,你才会被杀。我这不挺照顾你的吗?”
比起,哦,你小子又把我算计的这么透!亭长对卫绝要刺杀刘渊心的事更为震撼。
“啊?卫绝为什么会同意帮你刺杀刘渊心?”
北弥:“代国被灭了,下一个肯定就是燕国啊,你觉得刘渊心会放过燕王刘穹吗?”
亭长了然的点点头,卫绝这个人平时脾气挺好的,但是如果有人要伤害刘穹,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真可怕啊,别人渴望什么,北弥这人都一清二楚,还能加以操控。
北弥打量着亭长的表情,忽然道:“你当上郡尉,花了不少功夫,就是为了见我,现在见到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这你都知道?”亭长很吃惊,接着笑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啦,是张律叫我来找你的,他原本是个很小的官,专门查案子的,其中有个案子牵扯到了赵丞相,那混蛋就杀了他的夫人作为警告。他为了复仇,进入皇城,坐到了九卿廷尉。”
“这些年,他收集了很多赵家做的恶事,案卷全部放在一个小木匣子里,他被斩首后,他的老仆人把匣子送给了先皇刘冽。”
北弥想起来什么,惊呼:“是他导致先皇刘冽想要换继承人!”
“哈哈哈!没错!”亭长继续道,“先皇发现赵氏外戚盘根错节,完全失控,刘渊心将来继位了,利益勾连,没办法把他们全部除掉,毕竟赵家一半的财富要献给刘渊心用啊!百姓要过苦日子喽!那只能换一个继承人了。”
“本来呢,张律的计划是,让我作为内应,多和夫人们彻夜聊天,打探皇城内部的消息传递给你,然后由你离间赵丞相和刘渊心,把赵丞相给干掉。”
“结果,一场打仗下来,新天子来啦!赵丞相被斩首,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
北弥听后,感慨万千:“没想到曾经的敌人为我铺了一条路,很可惜没用上。”
亭长轻笑了两声:“北大人,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背景,没有智慧,也没有厉害的君主罩着我,有时候灾祸发生了,我只能劝自己接受现实,而你有能力,也有勇气去改变现实。”
张律死的那天,亭长偷偷去看过尸体,心里很难过,去喝了一夜的酒,唱啊,跳啊,大笑着摔到美女们的怀里。
思索一会儿后,北弥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张律?”
亭长无奈的轻叹:“他是我朋友,唯一的朋友。我落魄的像条狗时,他帮过我很多次。不过,我们是秘密结交,他身份那么高,我是职业姘头,传出去对他不利。”
北弥:“你想念他吗?”
亭长抬头看了一眼北弥,低头苦涩的笑着:“是有点,人生遇挚友是很困难的。”
自己混青楼吹拉弹唱,张律坐对面茶馆细听,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自己酩酊大醉,张律就暗中派人送回家,还会留顿夜宵。
偶尔在街角碰面,相互抱怨各自的上级有多欠打,其实他们都讨厌皇城,也都讨厌做官,这里像个大型监狱,谁都寸步难行。
“总之,北大人,来找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爷们的事情!”
亭长转身走出房间,看着辽阔蔚蓝的天空,惬意的伸个了懒腰:“我朋友的灵魂自由了,我也该回故乡了!”
北弥沉吟片刻,知道拦不住对方。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亭长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起码大殿上,刘渊心要杀他时,他再恐惧,也没有说出自己是假死。
“好吧,我接受你辞官回乡。”北弥快速写好了一个字条,“你拿着这个,可以去结算俸禄,顺便能领一笔开国功臣的奖赏。”
亭长挫着双手,开心的小跑过来,拿起字条看了又看,赞美道:“阔绰!实在是阔绰!”
他迈开脚迫不及待的要走。
北弥:“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亭长停下脚步。
北弥:“舟天乐,谢谢你来找我。”
亭长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方叫了自己的真名。
他是不是在发力洗我脑壳?
亭长有点慌,但转念一想,自己没什么利用价值,北弥没必要这样做。
深思一下,又觉得很害怕,因为这一句话,一瞬间,他真的想留在皇城继续当牛马了。
手在怀里找了一会儿,亭长向北弥扔个木制的徽章:“你以后要是有政敌了,可以在任何一个青楼出示这个徽章,报出你政敌的名讳,我会回来,然后一定能睡到他老婆。”
拿着徽章,北弥忍不住笑了。
亭长:“北大人,要建设一个张律急着想来投胎的好国家哦,这样我就能做他叔叔了。”
这次两人都大笑不止。
那就按江湖市井人的告别方法吧,北弥双手抱拳:“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