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张吉:“陛下醒了,太子殿正在照看。”
  文武百官一片哗响,有人表情惊喜,有人表情凝重。
  赵吉从木盘中拿出锦缎制成的圣旨,高声宣布:“陛下有旨,文武百官请听令。”
  大臣们齐刷刷的全跪下了。
  展开锦缎,赵吉念道:“朕病重昏迷多时,太子代政,治理的不错,是个好儿子。你们都没造反,也不错,是群好臣子。当赏,每人两千钱,从朕私账上出,不动国库,你们不用来劝谏朕节省开支了。”
  “至于秦风,贾诚,张律,这三人的事,朕听说了。”
  被点到名字时,秦风紧张的浑身僵硬,贾诚被吓的面无血色,只有张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那不孝的三子刘赤,性子有点倔,从小就对朕不敬,众人皆知,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他绝不可能造反。”
  “太子派你们联合狄族去打代国,就是一场误会,幸得大家都没事。秦风、贾诚、张律你们三人因祸得福,不用害怕了,朕赦免你们的罪!”
  “但是,两千钱的奖励,你们就别领了!输的这么惨,灰溜溜的回来,真丢人,都给朕回家好好反省。”
  全部念完,赵吉把圣旨合了起来,台下文武百官皆喜笑颜开。
  还是天子刘冽好啊!这几天他们都乱套了,陛下没责罚他们,还发奖赏,真是宽宏大量,仁慈德厚!
  张律没有笑,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来到了赵吉的面前。
  赵吉不耐烦的问:“张大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律目露凶光,伸出手,猛的抓住赵吉的胳膊,小刀出现在指尖,朝赵吉的颈部用力刺去!
  “啊!”赵吉惊慌的后退。
  呲啦一下,衣服袖子被扯断了,身子歪斜,小刀没刺在脖子上,刺在了圣旨上。
  用力挣脱张律,赵吉在大殿里跑,张律举着小刀在后面追。
  文武百官和太监们无不惊恐慌乱,举着双手,跑来跑去,怕被张律顺手杀了,叫喊声不断。
  “快来人啊!”
  “张大人杀丞相啦!”
  “哇!赵丞相你不要躲我身后啊!一边去!救命啊!张大人疯了!”
  带刀的侍卫进来了,几个人扑上去,抓住了张律的肩膀,嘭一声,小刀飞了出去。张律的身子狠狠的砸在了地面,额头上流下道血,他挣扎着转过脸,死死的盯着赵吉。
  对方跌倒在地,气喘吁吁,满脸的恐惧,手脚抖个不停,已经没力气跑了。
  一步之遥!
  仅仅是一步之遥就能杀了他啊!
  张律大笑起来,声音歇斯底里,双眼里满是癫狂,脖子上的血管爆跳着。
  人从出生起就分三六九等,每一个阶层之间都有巨大的鸿沟,大官爵位都是留给贵族子嗣的,他这草民想要跨越鸿沟就得学会做狗,上面叫他杀人,他就杀,上面叫他放人,他就放人。
  可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偏偏就是跨不过这最后的一步!
  几个太监跑过来,把赵吉扶了起来,他质问道:“你笑什么!”
  张律被侍卫拉了起来,头偏到一边,头发凌乱,满脸是血:“赵丞相,我在地狱等你。”
  赵吉暴怒:“斩立决!必须斩立决!”
  侍卫把张律拖了出去,血滴了一路,他的笑声在大殿里不断回荡着,如同阴间而来的索命鬼,誓要把周围人都拖入地狱。
  所有人惊魂未定,手脚冰凉,不知道张律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下午,囚车晃悠悠的带着张律游街。
  百姓欢呼着跑出房间,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几个胆子大的孩子朝赵律扔烂蔬菜,见没人阻拦,更多人这样做。
  “张大人!”街道角落,一个少女悲伤的哭泣着,她想冲到囚车前救张律,却被父亲拦住,一把捂住了嘴。
  “不要为他求情,我们会死的!”
  男人心中也很痛苦,被张律从监狱里释放后,他才知道张律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他,甚至在做了廷尉后,专门回来帮他洗刷冤情。
  除了他们,还有很多人被张律救下。
  可朝堂变化莫测,今天你死,明天我亡,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一但被卷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目送张律离去。
  菜市口的行刑台搭的很高,为了让围观的百姓看的更加清楚,张律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他在这里屠戮过上千人。
  此刻,张律被压着双膝跪地,抬头看着天空,蔚蓝无云,几只鸟欢快的飞过,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一天之中,有两个我……
  白天卑微的匍匐在权力面前,夜晚高傲的藐视着达官贵族。
  一生之中,也有两个我……
  前半生是温和内敛的丈夫,后半生是杀人如麻的酷吏。
  “行刑时间到!”
  锋利的长刀落下,张律平静的微笑着,迎接来了死亡。
  “夫君,你回来了啊!”屋内,炊烟袅袅,妻子切着小青菜,在灶台前忙碌着,“布匹你卖了多少钱?”
  “150钱。”
  “那还挺多的,等宝宝出生了,我们给他买个摇篮怎么样?”
  “不用买,我自己去山上砍点竹子就能做一个。”
  “好呀!那你顺便挖点竹笋回来,我们炒着吃!”
  25岁的张律走进家门,拥抱住了妻子,两人看着彼此欢笑着。
  他恐惧推门的病终于好了。
  第56章 大夏天子刘冽
  皇城, 安宁宫内,老皇帝刘冽坐在卧榻上,背靠着软垫。年轻的宫女跪在他身侧,舀起一勺药, 递到刘冽的嘴边。她实在太紧张了, 手抖个不停, 几滴药潵在了刘冽的衣领上。
  刘冽不满的皱眉, 一旁老文臣周仁注意到了, 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
  “你下去吧, 我来照顾陛下。”
  “是。”
  宫女感激的望了一眼周仁, 小跑着离开了。
  周仁一勺接一勺的给刘冽喂药, 很快就喝完了。
  刘冽笑着拍拍周仁的手:“还得你这种老臣啊!他们都怕朕喂药中途就死了,到时候朕的儿子能灭他们的族!”
  周仁:“哎!不要谈死!陛下龙体康复,年年益寿,肯定没问题的!”
  刘冽笑的更开心了。
  “报!”一个侍卫跑了进来,“宫外有人求见陛下。”
  刘冽烦躁的摆手:“不见!不见!朕要休息!”
  侍卫:“那人自称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说陛下曾在战乱中迷失于森林, 还丢了马匹, 是他帮陛下找回了马匹。”
  精神一振,刘冽直起了身子,追问道:“他是不是外号缇老翁?”
  侍卫:“正是!”
  刘冽:“快招他进来,哈哈哈,今天是个好日啊,大病初愈,还能见到老朋友!”
  几分钟后,白发苍苍的老人双手捧着黑色的木匣子走上来,扑通一声跪下。
  刘冽:“恩人快快请起!不必对朕多礼!”
  缇老翁:“陛下, 小民今日来是想送一物给您,可能会惹怒陛下,因此不敢起来。”
  刘冽:“朕赦免你,不必怕!周卿,你快把他扶起来,朕要和他好好叙叙旧。”
  缇老翁:“小民无法陪陛下叙旧,小民的主人刚死,尸骨未寒,等着小民回去发丧。”
  刘冽:“你的主人是谁?”
  缇老翁:“九卿廷尉张律。”
  脸色变了变,刘冽没之前那么开心了:“行吧。”
  周仁走过去,从缇老翁手中取过木匣子,感觉挺轻的,不知道装的什么。
  弯下腰,缇老翁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后站起来,默默的离开了。
  刘冽:“拿过来给朕看看。”
  周仁小跑过去,交到刘冽手上。
  “咔答!”
  木匣子被打开了,里面装着厚厚一叠纸,密密麻麻的写着字。
  刘冽拿出来一页接一页的阅读,手抖的越来越厉害,表情从漫不经心到严肃,最后无比震怒,读完最后一张,他愤怒的扔开匣子,无数纸张,徐徐飘落,宛如暴雪。
  从卧榻上爬起来,他披头散发,咆哮着。
  “传给赤儿三年亡,传给渊心五年亡!”
  “朕征战这么多年,打下一个大大的天下,就无人能继承了吗!”
  周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扶住摇摇晃晃的刘冽:“陛下息怒,身子要紧!”
  “滚开!”刘冽踉踉跄跄的走向悬挂在墙上的宝剑,“朕杀了所有兄弟!朕连最爱的女人都杀了,苍天啊!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个结局!是朕不配做天子吗?回答朕!”
  他拔出了长剑,刀刃凌冽的寒光还如当年一样震慑人心,可他却已经年迈病重,不再光彩夺目。
  他想挥舞剑,像过去一样,斩杀所有阻拦他的敌人,手上完全没力气,剑柄都握不住,指尖一滑,长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刘冽愣了一下,浑身颤抖,跌在地上,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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