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简单擦干水珠,北弥穿上干净的新内衫,坐在铜镜前,被自己的外貌惊到了。
  那是种雌雄莫辨的带着神性的美,气质清冷凉薄,身子纤细的仿佛一碰就折断,杏眼里却迸发孤傲倔强的幽光,怎么样折磨都不会低头。他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都会引得人无限的遐想。如果蹙眉忧愁,男女更是我见犹怜。
  长成这样,弄死七个皇子,这剧情好像就挺合理的了。
  灰扑扑的天子文官服被放到一边,北弥穿上了刘赤赐他的新衣袍,诸侯国的文官服也是黑绸缎做的,绣有祥云和飞禽,花纹简约大气。朱红色的腰封有巴掌宽,完美勾勒出腰部线条。还配有玛瑙珠链和镂空雕花玉佩,穿着感觉比天子文官服更轻便。
  小丰走到北弥的面前:“大人,刚才差使过来了一趟,说大王邀您去重乐殿赴晚宴。”
  北弥:“好!”
  只要能见着人就行,最怕对方不见自己,又不让自己走,错过了系统绑定新君主的时间。
  出府邸,太阳已沉入地平线,天色暗沉,孤月当空。小丰点了个灯笼,给北弥带路。
  到重乐殿门口,嘈杂的说笑声传来。北弥走进去看,晚宴在场的文臣武将上有百位,杯筹交错,醉眼相笑,热闹非凡。
  唯有一位头发花白的文臣跪在地上,神情惊恐,瑟瑟发抖,他的左脸不断在滴血,像是被什么人恶狠狠的打了一拳。
  大殿中央,一群美艳的舞女身姿曼妙,正在追逐着什么,嬉笑怒骂,莺莺燕燕,年轻女子旺盛的生命力,让微寒的初秋变得像春日那般明媚。
  “大王,别躲啊,您这是怕我们了吗?”
  北弥发现了熟悉的白色长袍,刘赤略露醉态,肩头挂着细长的红色轻纱,扬起手臂一抖,轻纱在空中游动,宛如蛟龙。
  舞女们追过来,伸出纤纤玉手,想抓住那红色的轻纱,却都扑了个空。
  “啊!差一点!”
  “大王您这是在欺负人!”
  “再跑慢一点嘛!”
  几个灵巧的躲闪,刘赤突破了舞女们的包围,他跑到大臣郦文奇的身边:“就你们几个小女子,还想捉住孤?”
  舞女们追了过来,刘赤围着郦文奇转圈跑。
  “哎呀,大王!这有辱斯文啊!”
  被舞女包围的郦文奇不知所措,涨红了老脸,两只手举在空中无处安放,深怕碰到不该碰的。每次大王喝醉了,必然要戏弄他这七十岁的老叟一番。
  看着郦文奇窘迫的模样,文武百官被逗的哈哈大笑,没人想帮他。
  环顾四周,郦文奇发现了刚踏入大殿的北弥,如见到救星,激动万分。
  郦文奇高声大喊:“大王您看谁来了!”
  这话效果非凡,刘赤身子一顿抬头正好看到北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趁着刘赤分神,有舞女往前一扑。
  刘赤身子迅速一转,红丝带从舞女指尖滑出。只要他不愿意,这些舞女连他的衣袍都摸不到,更不要说抢走他手中的丝带了。
  “是先生来了啊,此次入住,孤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刘赤走过来,踉跄摇晃,醉态十足,到北弥跟前,身子一软。
  “大王,小心!”北弥连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抓住刘赤。
  酒味扑面而来,对方很沉,北弥力气很小,两人差点一起摔到在了地上。北弥只好钻到对方胳膊低下,用尽全身力气硬把对方撑了起来,累的气喘吁吁。
  “孤没事!”刘赤摆摆手,“先生莫怪孤之前不辞而别,这边事太多,孤要早点回来处理问题。”
  刘赤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沉的,来自胸腔深处,像只紧绷的大鼓贴着北弥振动。过于靠近,一切细节放大,北弥很不适应。
  第8章 谎言坚持说一千遍,那就是真的……
  本以为当众示爱后,刘赤会变得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怕他这个奸臣毁了他铁直的好名声。结果喝醉了酒,反而更亲近了。
  “大王,还玩不玩了?”舞女们望眼欲穿。
  “不玩了。”刘赤抓起北弥的手,轻纱就缠绕在北弥的指尖,像条红色的小蛇。
  北弥一惊,他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到自己手上的,转头看见刘赤冲他笑的开心。
  “胜者已定。”刘赤高声宣布。
  舞女们很失落,目光转向北弥,很是惊艳。王都美人众多,但是气质这般出众的只有北弥一人,有幸获得如此美人,大王偏爱一下,亲自把丝带缠到他手上,也没什么奇怪的。
  舞女们纷纷长袖一甩,退到了一边。
  “随孤来!”刘赤推搡着北弥往前走,到了上位,拉着北弥一同坐下。
  “孤许诺,谁能抢走孤手中的丝带,就把这宝物赐予他。” 刘赤拿起木案上白色的小杯子,塞进北弥的手里,又轻拍两下他的手背,“既然丝带被先生抢到了,那狄族献的白玉杯就归先生了。”
  “这……”北弥很为难。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想要离开刘赤,怎么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把白玉杯放回木案,北弥往后挪了几分,和刘赤保持正常君臣的距离,双手合并向前一推:“大王,此宝物臣不能收。”
  刘赤沉默的注视着北弥,良久后,他双臂举起一振,夸大的袖子扬起又落下,像皑皑白雪轻盈的飘落,又如翻腾的云雾围绕在他身侧。换了更慵懒放松的坐姿,刘赤单手撑着下颚,偏着头望着北弥,眼神似笑非笑。
  “先生是嫌此物不够好吗?”
  北弥:“臣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刘赤拿起酒樽,浊酒微晃,荡漾开的波澜反射着灼灼火光。
  他仰头,下颚的线条清晰锋利,喉结鼓动,一饮而下。一些浊酒未来得及入口,顺着脖子的流下,滑过锁骨凹陷处,最后落入宽松的交领,消失在胸膛深处。
  喝尽兴,大手一甩,酒樽被丢了出去,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地上弹起落下几次,越滚越远,声音在大殿里空荡荡的回响。
  不知什么时候起,文武百官不再欢笑聊天,都看着坐在上位的刘赤和北弥,安静的吓人。
  刘赤的身子突然向前倾斜,快速的逼近北弥,像窥探猎物许久的猛兽发动了攻击。
  微醺的红晕浮上面颊,刘赤酒气十足的咧嘴笑着:“权力,财富,美色,天下何人不想要?此物不行,换一物便是。先生是孤的救命恩人,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孤都能满足先生……”
  北弥往后缩,差点整个人仰面倒下去,双手撑在两旁才勉强维持住平衡,喝醉的霸主很恐怖,大臣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大王,臣真心不想要什么,救下大王只是不想爱慕之人死于监牢,如今心愿已了,恳请大王放臣出去,归隐……”
  话还没说完,刘赤伸出了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摁在了北弥的左边,力度轻的仿佛如羽毛落在了身上,却让北弥紧张的冒冷汗,对方的手指仿佛锋利的刀尖,只要往下几寸,穿过皮肉,碾碎骨头,就能刺穿他脆弱的心脏。
  刘赤低沉沉的笑着,双眼紧盯着北弥:“先生的心跳都不乱,如何让孤相信……先生为孤乱了情……”
  北弥一怔,刚才入殿,刘赤迷醉踉跄的扑过来,是在试探他的反应。如果真是被朝思暮想的人拥抱,怎么可能那样冷静?
  嗜血多疑,四个字浮现在脑海,此时此刻他才切身体会到刘赤的压迫感。
  那是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观察,试探,操控,等反应过来时,已被冰冷的蛇鳞包围,一寸寸收紧,只能在窒息濒死时发出哀鸣。
  手指缓缓的收回,刘赤身子往后撤了些,拿起铜筑兽型觥往下倒,酒如潺潺溪流,坠入金樽,碎光四溅。
  他的动作迷醉洒脱,漫不经心,仿佛刚才用杀意嚇人的嗜血猛兽不是他。
  北弥得了宝贵的时间,缓和一下气息,开始重新组织语言。
  谎言坚持说一千遍,那就是真的!
  “臣对大王没有半点虚情假意,大王硬留臣在这里,又不回应臣的爱慕,让臣如何是好?”
  他主动靠近刘赤,眉头微蹙,双目含情:“哪怕臣离大王这么近了,也像天涯与海角,远的苦不堪言啊。”
  这么肉麻的话一说出来,北弥难受的浑身恶寒。
  反正刘赤是直男,绝不可能接受他的爱慕,那就尽情示爱吧。
  刘赤没有说话,他望着北弥,嘴角戏谑的上扬。
  北弥心脏狂跳,这会儿他的身体状态,绝对符合痴情人,随便刘赤测量心跳和血压,绝对爆表。
  “咚!”
  远处传来一声异响,像是东西撞到了地上。
  北弥闻声看过去,是那个跪在地上的白发老臣,此时他脸色苍白,身边一滩血,是从他衣服低下流出来的。原来除了脸上的伤,他的身子也受伤了。此时失血过多,他难以支撑跪姿,便倒了下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