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被对方的话给惊到,那一晚醉酒后的记忆,好像随着认出廖以辰之后缓慢地回归。
一道语气和内容都毫无二致的话音适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别说了,你能说出来的名字,我都不想听。”
在那之前和之后呼吸交缠的亲密接触,被许琛拼紧急叫停,但此刻也不难理解,廖以辰诉说的“换种方式”是指“哪种方式”。
许琛在惊诧里保持了两秒沉默,抬手指了指挡风玻璃外的车位,有些认怂地说,“靠右边停。”
话音刚落,驾驶位上的人低低笑了一声,绷着的表情似乎有点溃散。
车子倒车入库,精准地停稳。
“你别动,等着我。”
廖以辰说完,动作利落地下了车,从车头绕过,打开副驾驶的门,将许琛扶下来。像之前从学校礼堂走到停车场那样,廖以辰动作自然地将许琛半揽在怀中,脚步配合地朝单元门走去。
“要背你吗?”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廖以辰带着笑问。
许琛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惊讶于对方变化莫测的情绪,停顿一秒道,“没那么严重。”
廖以辰这回笑出了声,揽住他肩膀的手顺势向下,自然地扶住了他的腰。
就在这时,迎面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阿琛?”
廖以辰和许琛同时顿住了脚步,朝前望去。在看清来人的一秒,廖以辰浓密的长睫下立刻凝起一片冰霜寒意。
对方明显注意到了他们,眼神在廖以辰身上逡巡一圈,又把目光凝向许琛,苍白的脸上显出些委屈难过的神色来,“阿琛,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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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琛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下和肖详礼再见。
很显然对方并没有把他上次说过的话当真,依旧毫无预兆地出现。这一回再见,肖祥礼的状态更差,整个人瘦得可怕,身上挂了件空荡荡的t恤,嘴角冒了一圈青茬,眼眶深陷,眼睛里血丝满布。
这样的肖祥礼,他只在两年前那场事故发生时见过。
许琛一惊,心底不受控地漫起惶恐和不安。
“出什么事了?”许琛不带感情地问,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强装镇定的语气背后藏着怎样的恐慌。
廖以辰扶在他手臂上的力道突然紧了紧。
然而肖详礼的偏执任性是即使他已经是一个三十岁的大人了,仍旧没学会成人世界相处必备的成熟和理智,从看见许琛和一个陌生英俊的男人出现的一秒,他就再也想不起别的事。
“我问你他是谁?!”爆发只在一瞬之间,肖详礼突然赤红着眼冲上来,一把抓住了许琛的手臂。
廖以辰反应过来,眉心紧蹙,下一秒就动手把人推开。
许琛十分头疼地看肖详礼踉跄两步后站稳,并没有跌倒,便知道廖以辰动手有分寸。他清楚肖详礼对他的控制欲,这么多年在许多莫须有的“第三者”上,发过不止一次疯。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他是谁?!”
“你现在情绪很不对,我们换个时间再聊。”许琛用商量的语气,试图平复对方的心情。
“不行!”肖详礼显然接受不了在许琛这里得到‘换个时间’‘下次再聊’的待遇,说着又要上来拽人。
这回廖以辰反应更快,肖详礼的手还没碰到许琛的衣角,手腕就被狠狠攥住。
“这位…男士。”廖以辰气场骤变,完全不复对待许琛时绅士体贴的模样,十分不客气地甩开那截手腕,又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地捻了捻手指,声调冷得像是沁了冰碴,“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许教那位前任吧,说话还请注意分寸,别搞得像是从夼西路跑出来的一样。”
许琛闻声,有些担忧地扯了下廖以辰的衣袖。
新城夼西路坐落着一座远近闻名的精神病院,久而久之夼西路就有了某些特殊的寓意。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廖以辰这话简直正中肖详礼眉心。
肖详礼的生母当年就因为接受不了突然没落的生活而精神失常,如今正住在夼西路的那座精神病院里。
果不其然,肖详礼听完之后,浑身都气得发起抖来,瞪着含泪的眸子把两人左右打量了一番,突然挤出抹笑来,“许琛,我还真不知道你现在好上这一口了。”他表情瞬息又变得狰狞,“怪不得你这次这么决绝,无论我怎么求你你都不回头,原来早就找好下家了!你对得起我吗?!”
那颗眼泪终究是没绷住,话音刚落就破眶而出,肖详礼憔悴的脸,携上一对泪眼,看上去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位大叔,收收吧,真不嫌丢人吗?”廖以辰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你!”肖详礼气得嘴唇发抖。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自己做了些什么恶心事闭口不提,上下嘴唇一碰毫无证据地污蔑人倒是厉害。”
许琛闻声微怔,肖详礼出轨的事,他并未对廖以辰说过,可对方好像知道。
“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你现在都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来找他要所谓的解释。”廖以辰往前迈了半步,像一条毒蛇般直盯肖详礼的眼睛,压低声道:“要我提醒你么,他现在,不要你了。”
肖详礼被最后一句话刺激得原地怔住,表情僵在脸上,骤然攥紧了手指。
空气是宣泄之后的静默,廖以辰抬手扶住许琛有些僵硬的身体,“走。”
像是在迷茫无措的境地里突然得到一个可靠的指令,许琛不自觉地跟着对方的力道向前迈步。
在擦身而过的一刻,歇斯底里的哭吼如一枚重磅炸弹般,再次炸破空气里的尘埃。
“那女孩死了,阿琛!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许琛呼吸一窒,身体僵在了原地。
第12章
“那女孩死了……三个月前跳楼自杀,当场身亡。”
“她家里有个人突然联系我,勒索我!是因为这个我才做了傻事的,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去和别人开房,你知道那男人碰我的时候我有多恶心吗?除了你我从没爱过别人,我只爱你啊阿琛…”
肖详礼话里含着泣音,磕磕绊绊传到许琛耳朵里,宛如一个遥远的诅咒。
“闭嘴!”
廖以辰回过头狠狠地剜了一眼身后跪坐在地上的人,厉声道:“不想死就趁早滚。”
话音落下,廖以辰微微俯身,一个打横将僵立在身旁的人抱了起来。
“我们走。”
将所有让人生厌的东西都抛之于后,廖以辰抱着人大步流星跨进了单元门。
肖详礼的哭声被缓缓关上的电梯门隔绝在外,电梯上行的数字一个个跳动。
“别看,别听,别理会。”廖以辰说,“不关你事。”
许琛目光空洞地看着少年流畅漂亮的下颌,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刚告白就遇见告白对象如此难缠的前任,吓也该吓跑了吧。
所以这小孩怎么还不走呢?
真是奇怪。
“放我下来吧。”许琛木木出声。
这句话直到电梯门打开也无人理会,廖以辰完全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只问他往哪边走,得到回答,又一路将他抱到家门前。
“密码?”
“放我下来输吧。”许琛说。
“密码。”廖以辰又重复了一遍。
“0-2-2-0-1-3…”
许琛没再反抗,一个个吐出数字。
精神上的疲惫让他觉得,就这样躺在一个安稳温暖的怀抱里也很好,他贪恋这一刻廖以辰带给他的依靠。
“滴滴滴”的按键音响过之后,门锁发出一声机械的电子长音,门打开了。
脚步踏进黑暗的房间里,许琛才恍然回过神,在廖以辰怀中直起身,匆匆提醒道:“小心!”
可这提示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有什么的情况下,廖以辰的鞋尖已经踢到玄关处的一个纸箱,猝然止步,身体重心不稳地踉跄一下,惹得许琛下意识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两道目光在相距不过半尺的距离里相会,沉默蔓延。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经历了这一晚上的混乱,终于在这个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再次同频交融。
在许琛的指示下,房间的灯被打开。
“抱歉,有点乱,搬过来之后很多东西都没收拾。”许琛不好意思地解释。
可这房子已经不是“有点乱”能概括得了的。
廖以辰抱着他走过了几乎没有下脚之处的玄关,来到客厅,将他放到了其中一个没堆东西的双人沙发上,起身寻找药箱。
“可能是在厨房。”许琛回忆着指路,“上次切菜不小心弄到手,把药箱拿过去找了消毒的东西。”
廖以辰应声往厨房方向走,许琛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焦急地站起身想要制止。
厨房水池里还放着他早上匆匆煮完早餐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
可惜明显也已经制止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