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说:“你最好还是走吧,你爷爷年纪那么大,行动不便不能下床,你还是个女孩子。这样不好。”
姐姐对他翻白眼:“你滚。”
刑游真正要滚的前一晚,姐姐却坐在院子里抬头看月亮,很晚都没睡,刑游走出来坐在他身边。
姐姐第一次喊他“弟弟”。
刑游应了声,问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问:“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大?你是从北京来的吗?明天要回去那里吗?”
刑游说:“我明天要回英国。”
姐姐怔怔的,望着漫天的星星,不讲话了。
刑游说:“外面的世界非常美,非常大。我不是在可怜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世界上痛苦的贫困的人那么多,我不可能都心疼都想帮助。这个世界就这样极端,过得好的那么好,过得差的又跟死了没什么分别。”
“你当我就是富家公子想施舍吧。”刑游说。
姐姐摇头:“你不是。”
听完漫长的,完全没有办法跟眼前的刑游进行重叠和想象的故事,喻越乐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愣了大半天才缓过神。第一个问题是:“那她后来走了吗?”
喻越乐两个答案的准备都做好了,没想到却在刑游口中听到第三个回答。
刑游说:“我不知道。”
或许十八岁都不到的刑游也没有勇气去知道故事的结局,抛下亲人自己去看刑游口中非常美的世界显得好似白眼狼,可如果一辈子留在那里,照顾智障的弟弟和年老的爷爷,活着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刑家的助理去跟姐姐沟通交涉,提出可以资助上学,一步一步来。
刑游便只听到这里,剩下的通通没有再管,飞回伦敦又重新当回风度翩翩的少爷,好像那两个月真的只是游戏人生。
父母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惊讶,飞过来找他彻夜长谈。
父亲问刑游:“体验过这样苦难的生活后,有什么新的感悟吗?”
全程两个月他们真的未曾插手,没给过刑游任何暗地帮助,任由刑游真真正正地去经历。
刑游倚在沙发边,翻手里一本珠宝拍卖册,很漫不经心,说:“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父母不相信,说:“这样极端的两种不同生活,你都一一经历了,没有非常想分享的事情或者话对我们讲吗?”
刑游说:“没有。”
知子莫若母,钟争鸿冷冷睨了他一眼,问:“如果让你一辈子在那里待下去呢?”
刑游这次思考了一会,然后回答:“也行。但是现在能过的更好,我会选择现在。”
他抬起头,问:“你们想把我扔回去吗?”
刑父气的发晕,问:“什么叫‘也行’?你连亲情都不要是吗?有没有我和你妈,有没有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对你来说都不重要是吗?”
刑游很想回答是,但看了看父母的神色,摇头回答说不是。
喻越乐听得简直也想拍起桌子跟着一起骂刑游。
他瞪着眼,指责道:“刑游你真是白眼狼。”
刑游淡淡地看了喻越乐一眼,催他把碗里的肉吃完,讲:“所以后来我妈立马抓我去看了医生,给出的诊断说我是情感缺失障碍。”
有钱的时候想明天买什么珠宝,哪款豪车更好看帅气,西装要高定送上门,一套搭配下来的价格够别人在一线城市买房。
没钱的时候就想明天干什么活可以多赚点白米,下完雨适合翻松土壤和挖野菜,出太阳适合挑粪施肥和晒苞谷,回家路上摘野草编个小兔子回去哄弟弟。
刑游是真真正正觉得没差。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活着,没有分别。顶多活得好和活得苦的不同,但他不在意。
喻越乐不仅对刑游感到钦佩,讲:“这才是真正人淡如菊啊!”
喻越乐自认做不到在那样深山里呆两个月,听得一愣一愣,等刑游把碗筷都收进厨房又出来问中午要吃什么的时候才回神。
他问刑游:“那你这个情感缺失症,治得好吗?”
显得忧心忡忡的样子。
刑游好整以暇盯着他好一会,点点头,说:“可以的。”
喻越乐很关心他的病情,刚刚已经在网上搜了一轮相关的病例,问:“需要怎么治疗吗?你现在有比之前有所好转吗?”
刑游将手上的水擦干,慢慢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座位上的喻越乐,很莫名地笑了笑:“非常巧,我的病最近有所好转。”
他不想喻越乐再追问,总觉得每次都好像被下蛊似的,看见喻越乐那张漂亮的脸就忍不住要把过去的事情全盘托出,嘴巴完全不受控制。
于是他诱惑喻越乐,问要不要去客厅打双人成行。
喻越乐大病初愈,但对游戏仍满怀热情,几乎是一秒就答应了,飞奔着跳进沙发拿手柄,讲:“好吧,我允许你多住一天了,前提是陪我打游戏。”
刑游懒懒地撑着脑袋,问:“不用为你做饭吗?”
喻越乐便记起来了:“对哦,这个也要!”
刑游很无所谓,问:“那让我多住几天吧?”
喻越乐一个手抖,角色刚开局就跳下去自杀死了:“为什么?”
刑游在谈判上很有一套,将条件讲的很诱人:“我可以刚刚好拍一些在英国做饭的视频,如果你不介意你的厨房出镜的话。这样你每天下课回来就能有好吃的饭,晚上还能跟你一起打游戏。”
“不想吗?”刑游语气轻飘飘地问。
喻越乐一秒投降,很开心地说:“好吧,那你再多住几天。”
第19章
喻越乐这天下午没有课,兴高采烈站在厨房门口围观刑游拍视频和做菜。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送来了摄像机和三脚架,一个架在距离灶台几米远处,站进画面里刚刚好能只拍到上半身,另一个相机比较小巧,放置在洗手台旁边拍近景。
喻越乐很好奇地东张西望,问:“那中途你要停下来移摄像头吧?我看你视频好几个角度,有时候把菜下锅也会拍特写。”
刑游正在摘手表,抬起头笑了笑,问:“你很经常看我视频吗?”
喻越乐本来张嘴想否认,但又觉得如果否认了刑游会不高兴,顿了顿,只好反问他:“我不是说好要做你的榜一的?”
这句话让刑游的心情变得好像很好,嘴角一直勾着,没有把手表放在一旁,而是向喻越乐递了过来。喻越乐下意识走过去帮他拿了,又放进自己口袋,后知后觉地问:“我是不是不要讲话和入镜的?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拍了?”
刑游点点头:“已经开始拍了。”
喻越乐觉得自己有点笨,很懊恼地闭了嘴,退出到厨房门口,决定做一个沉默的厨师助手。
刑游把鸡翅改刀切口,冷水下锅煮鸡翅,加了料酒和姜片,煮了三分多钟后撇净血沫捞出,又过了一遍冷水洗净。
他让喻越乐递来厨房纸,将鸡翅轻轻包裹着摁,把水分吸干,认真地向镜头讲解:“吸干水分防止下油锅炸开,同理待会热锅倒油前要擦干锅里的水。”
刑游将镜头换位置,准备拍煎鸡翅的近景镜头,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置物架去摆角度,调整了好一会后,刑游突然转过头,让喻越乐来掌镜。
喻越乐吓一跳:“我手很抖的!”
刑游面不改色,眼里慢慢升起来点笑意:“我相机有防抖功能。”
“我不会拍。”喻越乐还在挣扎,“到时候你的素材一个都没办法用不就完了!”
刑游直接拿着相机走过来,把他往喻越乐手里一塞,说:“我又不是拍电影。”
喻越乐胆战心惊,下意识抓紧了相机,跟着刑游走过去,对准刑游,有种赶鸭子上架的绝望:“我怎么拍都没关系吗?”
刑游说:“怎么拍都没关系。”
“哦。”喻越乐很坏,不去拍鸡翅,把镜头往上抬,去拍刑游的侧脸,“那让大家都看看这个水母塔塔背后是什么人吧。”
塔塔是刑游账号头像的那个漂亮水母,是刑游高中养的宠物,养了一年后死亡,悄无声息在水里消溶,刑游放学回来只看见巨大的水缸里剩下漂亮的海底植物装饰。
之前闲聊到这个话题,喻越乐还对此感到惋惜,讲如果塔塔还在世他一定要去看看,因为长得实在太漂亮。
刑游挑了挑眉,很想说喻越乐要比水母漂亮得多了,但最终没讲出口。
镜头里刑游的侧脸显得冷峻,鼻梁笔直高挺,脸部轮廓线条流畅,相机将刑游聚焦得太清楚,喻越乐甚至看见他右眼皮上有一颗很小的痣。
喻越乐瞬间感到心脏变得一紧,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呼吸,很后悔自己这样开玩笑,立马又把镜头往下移了,讲:“你很不适合出镜。”
刑游不置可否,由着喻越乐闹,等喻越乐拿着相机东转西转拍了一圈再回来,他问:“我的鸡翅可以下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