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情非常神奇,好像是人生第一次这样为自己争取本该拥有的公平。
没有指责也没有马后炮,只有支持和安慰。
喻越乐盯着天花板,莫名觉得肚子有点饿。
他想,刑游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这个周末有点无所事事,喻越乐随便做了顿饭敷衍自己,又考虑要不要去逛超市打发时间。
但掐指算了算过几天又到了去超市抗水的日子,便不想再多跑一趟。
平日喻越乐也是宅着宅着就过了,今天醒来心情倒莫名兴奋,脑子里仿佛还回荡着那十二声的敲钟。
吃完饭他终于下决心趁着还有阳光的时候去公园散散心。
他在大片绿茵茵的草地躺下,硬草刺得满背都发疼,喻越乐心里得意洋洋,想自己还好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外套垫着睡。
头顶的阳光有点刺眼,他便将目光移过远一点的天空,看着明亮的蓝天和白云,心里都惊讶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晴天了。起码有近一个月时间。
不远处有人在野餐,还有小孩子在放风筝,嬉闹的童音浮着地飘过来,喻越乐简直怔愣,心也跟着轻轻地飘起来,像被一朵柔软的云托起、包裹。
喻越乐侧过身子,将头埋在臂弯,不知道为什么的,忽然地又想到了昨晚跟刑游的通话。
他将手掌心摊开,盯着上面的包扎看了一会,又闭了闭眼睛,又收起手掌,不看了。
要不是喻嘉珩的电话打过来,他就差点要在这片暖和舒服的草坪上睡着。
喻嘉珩听到他有些迷迷瞪瞪的声音,愣了一秒,问:“还没起床?”
喻越乐很不满:“我在你心里有那么懒吗?”
他的手臂往后撑了撑,一把坐了起来,顺势拍了拍身上粘的碎草屑,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草坪上一个小时了,难怪有点要睡不睡的意思。
喻越乐反问亲姐:“反倒是你哦,还不睡?”
他已经对国内外时间无缝切换,想起国内已经半夜。
“本来要睡了。”喻嘉珩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结果被人通知你在学校被人欺负。”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受了委屈,居然要我从别人耳里听到——喻越乐你还想瞒我多久?”
喻越乐立马就心虚了,打着哈哈说:“这也没啥委屈,我还当着面骂了他们呢......而且我今天写了投诉信了!”
喻嘉珩冷笑了一声:“你不委屈,感情是我替你多情去生气了是吧?你当时为了那个破小组作业都没回家吃饭,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要不是航班真得飞了,我都想陪着刑游在你家住一晚!”
“就是看我弟弟是个软柿子好拿捏啊,什么脏水都能往你身上泼?”喻嘉珩越说越生气,“小时候被冤枉了哭天喊地了,现在怎么就屁都不会放一个?”
......这么说怪怪的,但喻越乐还是很小声地反驳:“我放了不止一个呢,我不是说我当面骂了还投诉了嘛。”
把喻嘉珩哄了十来分钟才算有所好转,这个姐姐终于松了口转移话题,问:“那个台灯你跟刑游沟通得怎么样?是他跟你联系的还是他助理?——实在没钱赔就跟我说,别到时候喝西北风喝到瘦得皮包骨。”
喻越乐被她逗笑,倚在一颗树下百无聊赖地跷二郎腿:“放心,我还是攒了点钱的。”
“不对。”喻越乐坐直起来,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没跟我说怎么赔诶?”
喻嘉珩真服了。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们当时到底怎么联系的?”
喻越乐弱弱地:“打电话啊。”
喻嘉珩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他没跟你讲中文还是怎么的?打电话都讲不清赔偿事宜啊?”
喻越乐跟着回想昨晚的情景,越想越乱,简直想挠头了:“我也忘了当时是什么情况......我跟他一直说会原价赔偿的,但是他说不重要。”
刑游当时说,打碎的台灯不重要,喻越乐因此划伤的手掌心才是最重要。
但喻嘉珩似乎对这句话误解了,哦了一声,讲:“那你不用赔了,应该是他也不差那点钱。之前我们还调侃他打火机镶钻,够骚包。但后来掐指一算,人那打火机七位数,都够你这两年在英国念书生活还绰绰有余了吧?”
喻嘉珩的话讲得有些揶揄,喻越乐便“哇”了一声,有些好奇:“他很有钱啊?”
喻嘉珩却顿了顿,有点含糊其辞:“嗯。别管了,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都。”
“但是”喻越乐忽然想起来,问:“你不知道我和刑游联系吗?那我......我学校里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喻嘉珩嗤笑了一声:“你们英国留学圈就这么点大,还这样当众翻脸了,我要知道还不简单?反而是你想瞒着我才天真吧?”
喻嘉珩显得奇怪:“刑游怎么会告诉我你的事情,我跟他又不算很熟......你们昨晚打电话的时候你告诉他了?”
喻越乐很老实地回答:“对啊。”
一提起就又想到昨晚的一切,他惊奇地发现几乎每一句聊天的细节都清晰地被自己记住了,包括到最后刑游也很好心给他吃定心丸,告诉他这件事会帮自己向喻嘉珩保密。
看来又是自己一时情急,无形之中把一口黑锅又盖在了刑游头上。
喻越乐想到这里,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曲着腿靠在树下,一只手横着搭在膝盖上,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刑游,又把下巴往臂弯里埋了埋,有点不好意思。
喻嘉珩不知道他这边的小动作,沉默了几秒,倒是若有所思:“我印象里他向来把这些事交给助理处理来着。”
喻越乐想起昨晚两个人挂着电话像煲电话粥一样的行为,心里隐约明白有些事情大概不能向姐姐全盘托出,于是囫囵吞枣地敷衍:“可能是看在我是你弟弟的面上吧,而且还在我家借住了一晚,给我卖个面子不是合情合理的嘛!”
喻嘉珩听得想笑:“你家?那房子落的名都是刑游的。”
“那现在不也是我在住!”喻越乐理直气壮,“而且我长得那么好看,多少人想要我电话要不到啊,我还是亲自打给他的呢!”
喻嘉珩不讲话了,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但又一时之间捕捉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好沉默了几秒,下了逐客令:“好了,挂吧,我要睡了。”
挂之前也还是语气很淡地对喻越乐讲:“那件事你不用担心了,会有合理结果给出你的。下次受委屈跟家里人说,知道吗?”
喻越乐的心里软了又软,很小声地应了好。
新一周开始没过两天,喻越乐还真的被詹景川和那个tutor找了,当面道了歉,还问是否需要其他赔偿。
喻越乐睨了他们一眼,也没察觉到对方的歉意有多少真情实感,心里没了气但也没了纠缠下去的欲望,有点恹恹地摆了摆手,拒绝了。
他只问接下来的课程是否还有小组合作的部分。
“如果有的话,我希望自己可以换组。”
谁知那个tutor神色诡异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怪,说:“这件事你不应该问我,不过如果按照我原来的课程的话,接下来是没有小组相关的部分了,你可以放心。”
喻越乐皱了皱眉,刚想开口问个清楚,詹景川就在旁边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看过去,詹景川也眯着眼看过来同他对视,有些嘲讽地问:“他被停职三个月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还真不知道。
喻越乐愣了愣,没说什么,也没再看詹景川,礼貌地随口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晚上还有课,喻越乐只好去学校饭堂胡乱解决。
他随便拿了点烤土豆和煎蛋,找了个位置一边吃一边刷手机,心里却乱糟糟的。
没吃几口他就点开通话记录,找到昨晚那个打了快三十分钟的手机号。
不知道刑游现在在做什么,方不方便接电话,保险起见,喻越乐只是很礼貌地编辑了一条道谢的短信发过去。
一发出去喻越乐就手指飞速切了其他平台,心里紧张得不行,哪怕知道对方应该不会那么快回复,却也还是怀揣上了一种微妙的独属于等待的煎熬。
刑游的回信在半夜抵达。
喻越乐当时熬夜打游戏,困得不行,刚窝进被子准备睡觉,手机忽然响起提示音,他本来没当做回事。
过了两秒,喻越乐忽然从被窝里冒出头,手伸出去摸索了半天,把还在充电的手机抓了过来。
夜里的屏幕亮起来,刺得喻越乐下意识眯了眯眼。
再睁开的时候上面明晃晃只有一条未读信息,来自一串长长的号码,没有备注,但他很清楚那是谁。
刑游没有过多寒暄,只是很简短回了三个字:“不客气。”
喻越乐握着那个手机,又慢慢缩回了被子里。
手机到了三分钟自动熄了屏,喻越乐又将它摁亮,什么也不做,只是定定地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