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直到去到教室坐下来,他都还在懊悔没能早点记起来这件事。
怀揣着又饿又苦又累的心情,喻越乐扫视了一眼,发现那个印度组员还是没来,但是那个北京少爷倒穿得花枝招展地出现了。
少爷名字挺好听的,叫詹景川,人品却糟糕得过分。
此刻詹景川正倚在教室最前的讲台旁边,跟tutor滔滔不绝地讲些什么,眼神还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
喻越乐心率一秒飚起来,直觉此男又要作。
果不其然,喻越乐才刚刚把背包放下,tutor就冲他打招呼,让他过去一起聊天。
tutorial的人数不多,刚刚好二十人,每5人一小组,现在基本都来齐了,齐刷刷地看向喻越乐。
班里华人只有几个,何况喻越乐长得那样漂亮,早就被关注了很久,甚至好几个人都私下约他date,当然通通被拒绝。
喻越乐以为自己的心理能力已经锻炼得足够强大,直到此刻才发现他还是很忐忑——一旦涉及学业他就容易紧张,这是东亚小孩通病。
喻越乐礼貌地开口打招呼,讲下午好,问:“老师找我有什么问题吗?”
tutor是一个毕业不久的白种男人,很喜欢指点江山,喻越乐怀疑他自己都没搞懂要教什么就来上课了,每节课都几乎乱讲一通。
最重要的是,喻越乐总感觉他似乎在区别对待local和亚洲学生,这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他之前同姐姐吐槽:“我靠,local同学的发言质量再差他都夸精彩绝伦,但是我们亚洲学生几乎全是pass过一点,而且巨喜欢上课点我们名你知道吗?我每天睡觉前都要祈祷他倒霉,看他过得不好我天天活着就有劲儿。”
喻嘉珩很冷静:“那你收集证据举报他试试看?”
喻越乐咬牙切齿:“我举报了啊!他们说我太sensitive了......拼多多砍到脑神经了吧神经病!”
喻嘉珩被他逗笑,安慰他,说熬熬就过去了。
“我知道。”喻越乐那个时候窝在被子里,眼睫毛湿漉漉的,但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我只是吐槽一下,这样心里会好过一点。”
最后喻越乐总结:“不过我还是要说了,谁知道他的tutor位置怎么来的!纯恶意哦!我上周看詹景川朋友圈还看见他们一起喝酒呢......我真的觉得我要完蛋了。”
喻越乐或许有点乌鸦嘴成分在。
他真的要完蛋了。
此刻,tutor一脸严肃地问他:“越乐,景川说昨天晚上你们把他的要演讲的part全进行了删改,这是真的吗?”
卧槽?
喻越乐不可置信地看向詹景川,震撼地想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刚刚张开嘴想解释,tutor又打断了他:“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事件,我希望你诚实交代,不然后果很严重。”
“我明白,老师。”喻越乐平静地看向他,“请允许我慢慢为你解释。”
组长一拖再拖,ddl前才坦白印度组员的了无音讯,喻越乐好不容易把收集来的资料数据一看发现詹景川还做错主题了,后者在群里大发雷霆后又失踪,剩下喻越乐和两个人熬夜修改内容。
这件事简洁明了,谁对谁错一眼就能看出。
谁知tutor听完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居然不会提前排练演讲吗?你们到底有没有在重视这门课?”
喻越乐一下子梗塞,怔愣在原地。
背后的课室吵吵嚷嚷,有些人在低低地笑,有些人在一边看他热闹一边议论,但喻越乐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觉得有股沉闷压抑的气从心脏涌上喉咙,然后死死堵在那里,让他几乎窒息。
喻越乐很艰难地开口:“sorry......没有提前排练是我们的错,但是......但是......”
或许是急中生智,又或者是下意识的责任推卸,喻越乐脱口而出:“我并不是组长。”
tutor瞪大了眼睛:“当组员就可以这样懒散吗?”
他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次喻越乐,摇了摇头:“真是巧妙又狡猾的借口。”
“我......”喻越乐迫切地又开口,下一秒却被忽然响起的上课铃打断。
tutor不再给喻越乐任何机会:“好了,我现在要上课了。”
他转过头又看向詹景川,温和地笑了笑:“我会替你做主的。你们小组先照昨晚的版本先演讲一次,不要影响剩下几组的同学,下课之后全员留下来,给我看你们之前做出的结果,可以吗?”
詹景川满口答应,说:“我的内容你一定会满意的。是否契合主题我相信你能判断。”
下一秒,他又转过头,看着喻越乐,轻轻地笑了:“你以为组长会站你这边吗?喻越乐,你猜猜他刚刚怎么跟tutor说的?”
/“越乐经常不听我的安排,总是在挑战我作为组长的权威,我对此感到愤怒和伤心。昨天晚上也是他非常强势地要求我们陪着他临时进行内容修改。”/
这绝对是喻越乐最难受的一次pre。
哪怕是出国第一次上台,他也只是过于紧张和焦虑,但当时台下大家都对他报以鼓励和温和的目光,而非如今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喻越乐庆幸自己的口语足够流畅,不至于在pre上出错,也不会因为听不懂提问而出丑。
但他全程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讲了些什么,嘴上还在自信地滔滔不绝,心里却变得无力,似是坠入一个深渊,思维混乱得无法理清。他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而身边举目无亲,甚至连前一天晚上对自己感恩道谢的人今天就转身背刺了自己。
有种超载的感觉让空气变得沉重且稀薄,喻越乐艰难地呼吸,却只能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奇异的压抑黏在了一起,让他喘不过气。
课后当然大吵一架。
喻越乐在手机上翻记录:“我们一路的讨论我都有保存聊天记录,还有昨天晚上明明是组长你拜托我过去帮你修改的吧?詹景川的主题就是做错了,跟我们一开始定下来的完全不符合,我不认为把他那样的部分塞进我们的pre是正确的,而且......”
“好了。”tutor又打断了他,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喻越乐:“詹景川给我看过你昨晚发给他的信息,是一些不堪入目的骂人话语,并且他说是你多次打电话骚扰他,他拒接你的电话,因此才收获了那样多的辱骂。”
......找不到人当然打电话啊,这个project做那么久了到pre前才发现这个人完完全全做错主题了当然要骂啊。
喻越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连争辩都不再考虑。
如果态度越激烈地辩驳,只会更加被对方抓住把柄,到时候被倒打一把不尊重或者辱骂tutor就更糟糕了。他这样想着,脑子里却也还是一团糟。
于是喻越乐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ok”喻越乐气极反笑,说,“所以现在哪怕一个组员失联不干活,一个组员做错了主题,我帮助组长连夜修改正确的ppt和内容,也都还是全是我的错吗?”
他的眼眶全红了,咬着牙死死地瞪了这些人一眼,再也没有办法忍下去,气到了极点,拿起包转身就走了。
到了门口,他又突然停住,回过了头,讲台旁边的几个人还站在原地,看着他,表情各异。
喻越乐很轻地笑了一声,冲他们竖起中指,声音响亮地冲里头骂了一句:“wanker!”
然后转身就走。
骂人一时爽,内耗火葬场。
一路上喻越乐都在懊悔,不知道这样豁出去会是什么后果,也不知道会不会直接被约谈或是挂科,他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回到家了还捧着手机在浏览相关话题的帖子,试图找到差不多共同经历的人的评论。
从小到大的教育都让他没有勇气忤逆老师,更别提这样当着面做手势和骂脏话——一复盘喻越乐就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手机突然响起消息提示音,吓得喻越乐从床上蹦起来,以为是东窗事发,拿起来提心吊胆一看,发现是喻嘉珩。
“吃饭没?”
喻越乐如梦初醒一般,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后知后觉自己还没正经地吃早餐午餐,只是出门前随手捎了一包饼干填肚子。
他一边从冰箱翻出刑游留下的肉包子,一边回复喻嘉珩:“没呢,刚上学回来,感觉我人生无望了。”
喻嘉珩几乎秒回:“又怎么了?不是赶完作业了吗昨晚。”
喻越乐顿了顿,还是不想让姐姐太担心,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回复她:“没事。”
肉包——喻越乐低下头看它,白白胖胖的,非常诱人,他顿时感觉自己已经五百年没吃过真肉了。
面团经过三醒三揉,包子皮光滑劲道,刑游把肉馅分开,一半炒熟,淋上热油,再放去和另一半生肉搅在一起,光是当时肉馅端出盘就把一群人香迷糊了。
喻越乐将它放去复蒸,端出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皮薄馅大,白雾从白皮肉馅里腾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