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于是,二人就捧着那物到了院子里的石桌凳边坐下,阮珩怕他着寒,还让人给他拿了坐垫。
  阮珩照例用刀将那果子破开了,只见里面不像昨日那个充满一块一块的果肉,而是像种荚一样,每个荚囊里面,各有一大团软乎乎的东西。
  想必那就是果肉了。
  松云倒是会选餐具,一早拿了个勺子来等着了。
  “你真要吃?”阮珩不得不确认了一下。
  眼下剖开那物,那奇怪的味道就飘了满院,比先前更冲人了,光闻着就吓人。
  就连围着看热闹的家丁和婆子们,此时都躲了老远。
  阮珩自己是决计不会想要尝试的。
  松云没说什么,但是举着勺子没有放下,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阮珩,于是阮珩就无奈道:“那你吃吧。”
  松云也不是那么胆大的,先谨慎地用勺子挖了一点放进嘴里,眨巴着眼睛品了品滋味之后,便又勇敢地挖了一大勺,吃了下去。
  阮珩看着,颇觉得有些触目惊心的。
  “唔,好香呢!官人,奶香奶香的,比酥酪还浓郁呢!”松云却不住口地夸赞起来。
  “有那样好?”阮珩奇怪道。
  松云忙点了点头,冲远处招呼道:“娘,你也来尝尝吧!好吃的!”
  “我才不吃那玩意。”白嬷嬷端了些茶水过来,放下,便嫌弃地走了,昨天的菠萝蜜,她就未曾大加赞赏,还说没有家乡的枇杷蜜桃好吃。
  松云窃笑,又自己吃了几口,对阮珩说:“官人你也尝尝吧?这可好吃了!”
  阮珩闻之却步,笑道:“你自己吃吧。”
  “真的很好吃的,”松云坚持地说,又道,“官人你就吃一口吧,就一口,好不好?”
  “为什么非得让我吃?”阮珩奇怪。
  “嘿嘿,就想看看你吃了会是什么表情,好好奇啊。”松云说。
  他知道阮珩是不吃臭的,不论是臭豆腐、臭鳜鱼,还是酱菜一类腌渍发酵过的,凡是有怪味的东西他是一概不碰的。
  但偏偏如此,更让松云好奇。
  阮珩想了想,既然松云那么想看,便无奈道:“那好吧。”
  “那官人我喂你,就吃一小口!”松云见阮珩竟答应了,便欣喜地赶紧用勺子挖了一小勺最金黄的部分,捧到阮珩面前。
  阮珩颇踟蹰了一下,还是就着勺子把那玩意吃了。
  是有些甜郁绵密,不过都怪那股气味实在太冲,让人受不得。
  阮珩那张俊脸很快皱了起来,他忍着吐出来的冲动把那果肉吞了下去。
  幸好手边有白嬷嬷刚刚倒的茶,他便连忙喝了一大杯,才顺过气。
  松云一直盯着他看,看得开心极了,不停地笑。
  阮珩看他开心成那样,便将他一把拢到了怀里。
  松云赶紧环顾了一圈院子,说:“让人看见了!”
  “哪有人。”阮珩说。
  果然,满院子里只他们两个,连洒扫的都回屋睡觉去了。
  松云放心了下来,便嬉皮笑脸地低声问:“我方才可吃了好多那个呢,你还敢亲我吗?”
  阮珩轻笑了一声,便干脆将他抱了起来,往屋里走,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他到底敢不敢。
  第73章
  次日,松云早上卯时前就起来了,迷迷糊糊地服侍阮珩梳洗更衣,给他换上簇新的官服,打发他到衙门里去了。
  松云自己跟白嬷嬷吃完了早点,正想回床上睡个美美的回笼觉,阮珩却突然回来了。
  “咦,官人你不坐班理事的吗?”松云奇怪道。
  “衙门里一个人都没有。”阮珩垂头丧气地说,“门子说,平日都是等到下午才有人。”
  原来,琼州民风闲散,官员们也不免入乡随俗,没有哪个是按时应卯的。
  早上天还没亮,也就是阮珩一人按时到了衙门,守门子的睡得迷迷糊糊,起来给他开门时还以为见鬼了。
  阮珩一个光杆司令,在大堂上坐了一刻钟,别说县丞主簿,就连一个捕快的人影都没见。
  要知道,按照朝廷律例,官员无故不到职,是该挨板子的。
  可是,阮珩就是想教导下属依照法度按时到职,抓不到人,也是白搭。
  于是,他也只得是怎么去的,又怎么回家来了。
  阮珩负气,也只得坐在早餐桌前开吃了。
  一顿饭的功夫过去,阮珩又回了衙门里,才看见县丞和主簿二人睡眼惺忪地急忙赶到了。
  其余的衙役三三两两,一半迷迷糊糊,一半犯起床气,个个都是精神不济的样子,有的人因为来的太急,帽子戴歪鞋子穿反的,比比皆是。
  “诸位同僚,尔等如此懒散,如何为百姓父母呢?父老乡亲若有所求告,衙门里连人都没有,成何体统?”
  阮珩本不想上任头一天就摆起架子来教训同僚,可是此刻也忍不住发脾气了。
  底下的官员哪敢同他争辩,都诺诺称是,连连请罪。
  阮珩看他们的态度,觉得还算满意,便道:“以后请诸位都要按时点卯,不得无故延误。”
  如此,便也没有真的想罚他们什么,就说要看看上任知县留下了什么未清的公务。
  县丞连忙给他拿来了,却只有薄薄一叠文书案卷。
  “上任知县大人走了之后,下官代职,已将未竟的公务处理了一些,这几份是要大人您亲自过目的了。”县丞说。
  阮珩点了点头,便叫他们都各司其职去,将那些文书案卷拿过来翻看起来。
  左不过是些乡民纠纷、商贾违律的小事,连一件要命都大官司都没有。
  阮珩都要怀疑,县丞把这些留给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否则这上一任知县也太能干了。
  阮珩虽然未曾历经官场,可是在家宅之内也知道,凡是有人换了差事,他任上未清的积务、烫手的难题,不留给接班的人留给谁?
  一县之内,要想找难题可太多了,水旱灾害、征税收不上、乃至于胥吏贪渎、水匪强盗立山头作乱,这些不都是事吗?
  可粗略翻看,文昌县竟连一件这样的都没有。
  难题究竟是真的都被上一任解决干净了,还是被谁粉饰太平、藏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了呢?
  阮珩一边思索着,一边把手上那几份公文都批覆处理了。
  阮珩本想留个五日到一旬的时间处理积务,没想到还没到晌午就办完了。吃过了午饭,他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一上午,竟都没人上衙门来启事报官。
  别说击鼓鸣冤上大堂的大案了,就连到邻里打架到二堂分辩的都没来一个。
  阮珩想了想,是了,衙门平日都是下午才开门,想必百姓也都习惯了,下午再来。
  可是坐了一个时辰,都到未时末了,也并没见半个人来。
  为怕有人搞鬼,阮珩还亲自去衙门口看了一圈。
  外面只有挑担子叫卖的小贩来来去去,沿街的商户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阵,也没人理他。
  阮珩只得回去,却在转身时,听到有人叫他。
  “小官人呐!”听声音像是一个老婆婆。
  阮珩急忙回头,刚想问她有什么事找她,只见那老婆婆手里端着一大碗黑黢黢的水,往他这边递。
  那婆婆笑眯眯地说:“天气太热,小官人喝碗凉茶降降暑气吧!”
  老婆婆颤颤巍巍,阮珩怕她洒了茶水,只得先把那碗接着,道了谢。
  对面的店铺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中年男子,他赶忙跑到老婆婆身旁,说:“您真是老糊涂了,人家是知县老爷,怎能叫他小官人。”
  那老婆婆却说:“怎么不是小官人,我看他这样子,比我那乖孙也大不了几岁,可爱着呢!”
  阮珩老脸一红,正不知所措,那汉子却道歉起来,说:“老爷,您大人有大量,我娘糊涂了,竟把您跟我家那不成器的东西相提并论,要不,那个,要不这样吧!”雁杉庭
  阮珩正准备说没关系,那汉子却已经跑回了自家上铺门口,只见那门口有两棵大树,上面都挂着许多金黄的果子,那汉子便以迅雷之势蹭蹭蹭上了树。
  阮珩瞠目,正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见他从树上摘了几个果子下来,转眼之间又跑了回来。
  “大人,这是自家种的木瓜,可甜着呢,您快拿去吃吧。”那汉子堆笑着说。
  还没等阮珩婉拒,他就将那堆果子塞到阮珩怀里,拉着那老婆婆赶紧走了。
  阮珩只得抱着那些叫木瓜的玩意回了衙门里。
  回到退思堂坐下,阮珩才觉得有些尴尬,自己出门巡视了一圈,怎么竟端了碗茶水并水果回来了,难道自己让别人专心工作,自己倒寻点心去了?
  不过既已如此,阮珩也只好把那些东西放到一边。
  堂上诸人,也的确都往他这边看了看,发现阮珩也看向他们,便又纷纷躲开了视线,各自垂头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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