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的感受,下次一定不会了。”阮珩抚摸着他的脊背,又用信香安抚他。
  他说得很诚恳,松云好像听了这话才彻底放心了下来,确定了少爷还是以前的少爷,并没有变坏,不过他眼泪并没有就此止住,还在哭,一边继续说着自己悲惨的小心事:“少爷,我好怕你以后都不心疼我了……”
  阮珩再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这种误会,既哭笑不得,想着他揣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思过了一天,又很心疼:“你真是傻了,我怎么会不心疼你?”
  又答应他,今天晚上就不同寝了。
  阮珩想了想,其实松云这样也算是有迹可循。他想起来上上个月刚回来的时候,因为不想让他乱说话闯祸,所以恐吓说乱说话就要打他的事,那时松云就表现得很害怕,阮珩事后想想,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实在没必要吓他,因为松云傻,只怕以为阮珩真的要打他了。
  相处得这么久了,阮珩也摸透了松云的脾性,这人虽然傻乎乎的,一天到晚都很开心的样子,实在心里却是敏感脆弱的,像一朵娇弱的蔷薇花,虽然向着阳光开得很光彩,但其实很容易就会受到伤害。
  不过,松云虽然脆弱,却很少任性,还很会隐忍着苦楚,可是要隐忍又常常笨拙地忍不住,让人看了就更加心疼,又有些好笑。
  他眼下情绪激动,空气里就染上了几分他的信香,桃杏的香味散发出来,有一点点酸涩,但更多的还是甜,又软软的。
  跟昨天比起来,里面还混入了阮珩的味道,虽然只是一夕之间,已经不是青涩的果实,而是很明确的已有所属……随着他的哭泣撒娇,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
  于是……
  在别人哭得这么委屈的时候……阮珩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他只得很苦恼地把松云稍微推开了一点。
  松云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抽抽嗒嗒地愣怔在那里,一幅无辜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吓得动都不敢动。
  阮珩有点脸红,清了清嗓子,说:“你别怕……你就,离远一些吧。”
  松云听他这么说,就赶忙往一边躲了躲,缩在角落里,但是水汪汪的眼睛还望着这边。
  阮珩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觉得实在有些受不了,便起身叫人进来打热水来给他擦脸,自己到别的房间去了。
  ————————————————
  是夜,就寝的时辰。
  阮珩洗完了澡,看到松云也是洗完了,换了寝衣,散着头发在那呆着,便过去问他。
  “那你今天想睡哪里?叫他们去给你铺床。”
  松云却很为难的样子,迟疑着说:“我还能跟你一起睡吗?”
  阮珩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就是,就是睡觉,休息。”松云红着脸说。
  阮珩听了,笑了起来:“你还是想跟我一起?”
  松云点了点头,小小声说:“我想……在能闻到你的味道的地方。”
  刚刚被结契的坤泽,是会很依赖自己的乾元的,松云想跟自己呆在一起,也是正常的。
  阮珩一瞬间又觉得有些上头,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半晌,说:“你可真难伺候。”
  松云听到这样的评价,急切地说:“你让我睡榻上也行,睡地上都行,我不难……伺候,少爷。”
  阮珩看见他真诚又可怜的小眼神,深呼吸了一下:“行了,放过我吧,别再撒娇了,赶紧上床。”
  松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少爷说让他放过他,但他觉得少爷应该不太高兴,随时可能发火,便趁他发火前赶紧爬到了床上去。
  随后,阮珩也很寡淡地躺进了被子里,吹了蜡烛,无奈地说:“睡吧,祖宗。”
  松云觉得被阮珩这样说很有压力,声如蚊蚋:“少爷,你这么说,我会折寿的。”
  “放心吧,要折寿,折的也是我的。”阮珩便翻了个身,背对着松云睡了。
  松云心里很忐忑,他还是不太确定阮珩是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了,然而毕竟很困,虽然下午睡了很久,但因为昨天晚上累着了,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回来的,于是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对于阮珩而言,噩梦才刚刚开始。
  阮珩一开始都废了些功夫才睡着。可是,不管刚刚睡着的时候如何规矩地缩在一边,松云睡着了之后就完全管不了自己,很快就像八爪鱼一样贴了过来。
  松云在睡梦中本能地查找着给他安全感的信香,一寸一寸地接近了阮珩,最终完全靠了过去,只隔着寝衣完全跟他挨在了一起,还手脚并用地把他缠了个死。
  阮珩受惊般醒来,却发现自己早已无法脱身,还有个暖烘烘的小猫在自己脖子后面那块乱碰……
  阮珩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丧失良心的,但总之第二天早上,他知道自己在松云心里,从此除了无情和残酷之外,还多了不守承诺这一条罪名。
  第19章
  春夜和暖。
  室内却还是有些湿冷的,魏月融叫人还是把炭盆点了起来,待卧房温暖了几分,便准备要安歇了。
  阮正业却在这个时候来了。
  魏月融连忙叫人把炭盆撤了,阮正业不喜房中过热。其实除此之外,阮正业的其他喜好,魏月融也都知道得很清楚,譬如,他现在看阮正业的脸色,就知道他今天不太想说话。
  也并非阮正业情绪不好,大部分时候如果他来他这里,往往意味着他渡过了很疲惫的白天。就像有的人疲惫的时候总是喜欢找一些最常吃的东西来吃一样,当一个人很累,就会想跟足够熟悉妥帖的人相处。
  不过,往往在这种时候,如果熟悉的环境不能成功地安抚一个人,那么就会让他更暴躁。魏月融深知这一点,于是,就很小心地,安静地帮他更衣沐浴。
  下人很快就都自动退出了,屋子里只是偶尔响起魏月融轻声询问的声音,以及阮正业低沉简短的回答。
  一般来说,阮正业洗完了澡,整个人就会放松很多,惹怒他的概率也会降低不少,但今天当他躺到床上的时候,却显得有些不满起来。
  “你床上是什么味?”他问。
  魏月融有点意外,但是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回答道:“是珩哥儿房里的那个,今天来我这里歇了午觉。”
  乾元的鼻子很灵,对于自己的领地尤为敏感。
  “怪不得,乳臭未干的。”阮正业评价道,又有些不满地说,“以后别让别人上你的床。”
  魏月融的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问题,不过还是很顺从地说:“我知道了。”
  提起这个话头,阮正业想起来什么,问:“我怎么听说,原本太太是想让他跟着珵儿。”
  阮正业似乎只是闲话,但魏月融还是很快地思考了一下,最终诚实地回答:“是,”又说,“不过大少爷体恤兄弟,没要他,让给二少爷了。”
  阮正业听了,似乎轻笑了一声,说:“是吗。”
  魏月融神色如常,垂着头嗯了一声,说:“大少爷一向是敬上怜下,友爱兄弟的。”
  阮正业倚在床头,而魏月融倾着身子坐在他旁边,乌黑的长发垂至大腿,阮正业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说:“你是个懂事的,太太如今心不静,你别惹她烦心,知道吗?”
  这是阮正业近来第二次对他说类似的话了,魏月融知道,与其说是劝慰,阮正业说的这些话更像一种警告。
  魏月融正想拿出他最熟悉的谦卑态度来说些什么,阮正业却彷佛已经深知他要说什么,便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问:“小十六送到太太那了?”
  魏月融听到小十六,情绪就瞬间低沉了下去,他实在不知为何这个人还能问出这样的话,不过也有足够多的经验让他对这种情况不感到陌生,他很快隐忍着说:“是,小姐还小,适应得快,现在夜里已经不哭闹了,也就是三五日才央奶娘抱她来我这里玩一次。”
  “嗯,好。”阮正业却很认可这样的结果,夸赞一般地在他头顶抚摸了一下。
  魏月融低着头,不发一言。
  阮正业看了看他这副样子,又笑了,说:“前些日子白升来报,禺山那边的庄子,如今调理得也不错了,我看,往后就写到你名下吧。”
  魏月融看了阮正业一眼,他很熟练地笑了一下,说:“多谢老爷。”
  接下来的时间里,阮正业开始更加心安理得地享用着魏月融的服侍,而魏月融在心里一直晃悠的念头是,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好像每失去一个孩子,就会得到一份财产,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拥有了三家当铺、两座田庄、一家银楼、还有别的一些让他已经不想去想的东西……
  ————————————
  次日清晨,魏月融还是准时去给太太请安。
  他只身到了太太的房里,照例请安,并且服侍太太洗漱梳头,然后挑了个合适的时机,不动声色地开口。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