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是二少爷有什么吩咐吗?”魏月融先放下筷子问。
  “不是。”那丫头脸有些红扑扑的,看起来像是跑过来的,手里抱着一个食盒,“二少爷叫我给松云哥哥送早点,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叫我好找。”
  “他真的送吃的给我?”松云喜笑颜开地接了过来,又向那丫头道了谢,回过头来,拿到矮几那边。
  等那丫头走了,松云便坐回去把食盒打开,里面是几样方才正房的早餐里有的点心,有一笼蟹粉汤包,还有松云平日爱吃的翡翠烧卖。
  他喜气洋洋地将那几个盘子端到矮几上,跟魏月融说:“我们一起吃吧。”
  魏月融也愉快地笑了起来,说:“二少爷真是很心疼你的。”
  松云一边吃汤包,一边认同地点了点头,却又想起来什么,脸上显出几分伤心的神色,说:“他才不心疼我呢,他特别坏。”
  魏月融觉得十分有趣,问他:“他怎么你了?”
  “他……”松云迟疑了一下,就忍不住控诉了起来,“他昨天骗我了,还一直欺负我,总之就是特别坏,跟他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魏月融却被逗得又笑了起来,看起来毫无同情心。
  “你还是个小孩儿呢。”他笑着评价。
  松云看他这样,更加愤愤不平,不过看在阮珩特意让人送来的这份早点的份上,也消气了很多,最终只是捧着包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魏月融觉得他实在是很可爱,便逗他:“你有什么愁的,这么小就叹气。”
  “没什么。”松云说,他觉得没有人懂他。
  过了一会,他又忽然想起来早上太太跟他说的话,便抓住机会问魏月融:“早上太太问我,少爷是不是挺喜欢我的,我当时应该怎么回答啊?”
  魏月融笑道:“你回答得不就挺好吗。”
  “不太好吧,别人都笑话我了,我都听见了。”松云懊恼地说。
  “他们笑你不是因为你回答得不好,是笑你可爱。”魏月融解释道。
  松云却还是说:“可是我不想老让人笑了呀。”又问,“要是不让人发笑,到底应该怎么说?”
  魏月融看他这么认真,终于也思考了一下,说:“你可以说,我不敢说让少爷喜欢,但是我用心服侍了,这样就可以了。”
  松云便作恍然大悟状,噢了一声,说:“我怎么就想不到还可以这样说呢……我好笨。”
  魏月融却笑了一下,问他:“你觉得这样说话很好吗?”
  松云拿不准他这话的意思,想了想,很诚实地说:“应该挺好的吧,感觉太太听了会更高兴。”
  “嗯,”魏月融同意他的说法,却又问他,“那你呢?这样说话你自己会高兴吗?”
  松云便又想了想自己,好像明白了他说的意思,有些低落地说:“好像不太高兴,而且不舒服,我其实不太想这样说话。”
  魏月融点了点头,便告诉他:“太太说让你跟我学,但我其实不太想让你像我一样,我更希望你说话之前,可以不用总想着别人高不高兴,而是能多想一想自己高不高兴。”
  松云想像了一下那样的场景。虽然他挺笨的,阮珩也一直都很包容他,但是毕竟生活在主人家,他每次开口说话前也都要想一想怎样说话才是合适的。很多时候他都会为此苦恼,甚至因此,虽然他在自己家里和阮珩面前都是叽叽喳喳的像个麻雀,但到了其他的地方却都像哑巴一样,养成了尽可能闭口不言的习惯。
  什么时候才能想魏月融说的那样,说话的时候可以不用只想着让主子们开心,而是也想想自己开不开心呢?
  “要怎么样才能变成那样啊?”松云问。
  “不知道。”魏月融很诚实地说。
  松云虽然说不出来,但是心里很明白他的意思,很多时候希望可能也只是希望而已,但,如果希望的是好的事物,生活也会因此变得有一点点值得期待。至少希望是自己能掌控的东西,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变成一个更自在的人,而不是更会讨好别人的人。
  第17章
  松云第一天在内宅的生活过得可以说十分充实。
  魏月融吃完了早饭,就到厅堂里去处理家务,外面来回事的婆子已经早早排成了一行,而魏月融手里还有早上太太交代他办的事情需要吩咐下去。
  管家三年,猫狗都嫌。其实魏月融很不想再管这些事了,前些日子他病了一遭,本来也想趁机把对牌钥匙都还给太太,但怎奈太太并没有要亲自管家的意思。
  太太毕竟是十分御下有方的,魏月融虽说管事,经他手的却都是些鸡零狗碎,无非是府中诸人的生活起居,都是最千头万绪,也最无聊的庶务,而正经要用钱用权的大事,又都是得交由太太裁决的。
  自己牢牢地把着大权,但万事又都是吩咐给底下人干。这样轻轻松松稳坐钓鱼台的手段,魏月融是不能说不佩服的,只是苦了他自己,管家烦难不说,更是上上下下都盯着,受累不讨好……
  不过,今天旁边有个小朋友,这让他的心情还不错。
  阮珩白天要上学,已经没有松云什么事了,因此吃过早饭,魏月融就让他跟着自己,也听听家宅里的日常办事都是怎么个章程,虽然眼下看来,松云将来接触管家权力的机会并不大,但也不能说没有可能,况且,很多东西提前习学一下都是没有坏处的,至少让他见识见识府里的人情世故,对他也是大有裨益的。
  松云也多多少少明白魏月融的用心,因此一开头都是很认真地在他身边坐着,好像在学堂听先生讲课一样看他处理家事,不过,他也就是坚持了一个时辰,用过午饭之后,魏月融继续处理家务的时候,松云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账房娘子正在喋喋不休地汇报着这个月各房的支出情况,松云却在一旁小鸡啄米。
  这样子又惹得魏月融一阵笑,便干脆叫人把他扶进里屋睡觉去了。
  松云在魏月融的床上睡得香香甜甜,他实在是累了,今天早上能起得来都已经很不容易,况且还经历了一上午杂七杂八的事情,实在也是难为他了。
  谁知这么一睡,竟就睡到了傍晚。
  松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觉得天昏地暗的,好容易才弄明白自己在哪,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外面的厅里好像也没有管家娘子们的声音了。
  松云穿上鞋往外走,到厅里,才听到是东边的房间里有魏月融的声音,好像还有其他几个人。
  绕过了屏风,里面果然有好几个人。
  松云是第一次来东边这个房间,见里面当中是一张方桌,首位坐的是魏月融,三个陪位各坐着一个珠光宝气的人,看样子也都是老爷的房里人,周围地下站着一圈捧着茶水点心的小丫头。
  他们在打骨牌。
  魏月融一看见他就笑了:“你终于醒了?”
  松云没想到这房里有这么多人,还都是他不认识的,有些发窘,一只手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生怕乱糟糟的叫人笑话。
  “嗯。”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魏月融看起来很放松,一只手拉了他到身边,将那三个人介绍了一下。
  右边的是陈姨娘,看起来年轻一些,左边的是青姨娘,看起来比魏月融年长一些,其实该叫他青侍君,因为他跟魏月融一样是男子,不过,他的长相是极秀美的,几乎肖似女人,因此,家里家外,人们都打趣地叫他青姨娘。
  老爷于男色上是很有些喜好的,这点阮家也是上下皆知,从前魏月融未入府前,府中最得宠的就是青姨娘了。
  松云挨个给他们行了礼,而对面剩的那个看起来比松云也大不了多少岁,魏月融说,他叫兰漪。
  “你啊,就叫他倒霉蛋算了。”魏月融开玩笑地对松云说。
  “可不是吗。”青姨娘接了话茬笑道,“老爷刚看上他,太夫人就走了,让他守了三年活寡,好不容易再回来,又早忘了还有他这个人。”
  兰漪听得又气又笑,颇有些没大没小地指着魏月融:“我就说,凡是进你这个门的,没一个是好人!”
  四下里全是笑声。
  松云看得发愣,这几个人,除了兰漪,他早上在正房里都是见过的,但当时他们可没有像现在这样说说笑笑,松云觉得不知为何,他们现在都变得活灵活现的了,同早上在太太面前的样子相比就好像换了个人。
  笑声渐止,松云想起自己好没有向兰漪问好,便也照例对他行了一礼,迷迷糊糊地说:“兰漪哥哥万福。”
  他这么一问侯,却引得房间里的笑声重新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就连魏月融都笑得弯了腰。
  “你怎么能叫他哥哥呢?”陈姨娘笑得喘不上气,“照辈分,他能做你娘!”
  连兰漪自己都笑得止不住,又骂道:“你才娘呢,老子年轻着呢,本来就是哥哥!”
  “你们几个没体统的,少胡吣了,”魏月融笑得肚子疼,却还是制止了他们说笑一些更过分的,又说,“再这样,把孩子都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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