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当时也让人打了热水来,然后自己用帕子给他从头到尾擦干净了,期间松云都没醒,只是无意识地哼哼了几声……不过松云身上现在全是自己的信香了,这让阮珩觉得很满意,心情不由得变得非常好,于是精神矍铄地上学堂去了。
  卯时将尽了,阮珩走了有大半个时辰,太阳终于升起来了,小丫头轻手轻脚地把床帐拉开。
  床上的人仍然睡得很熟,均匀地呼吸着,他正趴着睡,露出的脖子上有半个牙印,身上衣服没有遮好的其他地方也有一些隐约的红影。小丫头准备把松云弄醒,想了想,不太确定应该在何处下手,最终决定还是不拍他了,只是唤了他几声。
  松云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第一句问:“几时了?”
  第15章
  “已经卯时末了。”小丫头说。
  “少爷呢?”松云又问。
  “少爷早上学去了,他让我这个时辰叫你起来。”小丫头又说。
  松云连忙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昨天嬷嬷还提醒过他,今天早上要去给太太请安的。
  本来其实因为阮珩还没有娶嫡妻,松云还处于没人管理的状态,早晚都不是必须给谁请安的,不过,太太已经吩咐过了,叫松云进府的次日一早就去见她。
  幸好时辰还不算太晚,太太房里,老爷们的侍妾一般都是辰正二刻去请安,而儿女们都是巳初才请安,那时学堂里也上完了早课,而老爷一般也是这个时辰下朝回来,一家人就可以顺便一道吃早饭。
  松云自然跟魏月融他们是一班的。
  松云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脚不太听使唤地套上衣服,他先到镜子前面看了看自己,脖子好像有点红,铜镜映出的人已经是橘黄色的了,但即使在这样的色调下,那些痕迹还是很明显。
  松云冷不丁想到昨天晚上……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事情先抛诸脑后。
  阮珩对他也太残酷了!
  松云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脖子后面红肿的一片,忍住掉眼泪的冲动,从梳妆台里找到了自己的护颈。
  护颈是用来保护后颈、顺便遮掩信香的东西,形状像一个扁扁的小鱼,里面可以装一些冰片艾叶之类的阻隔气味的香料,正面是一些刺绣的花纹图案,背面接触脖子的地方一般是柔软的布料或者皮毛做的。
  松云的这个是狐腋毛,白嬷嬷说这种毛是最细最软的,所以用这个给他做了护颈。小鱼形状的两侧各有一条带子,可以用来将他系在脖子上。
  松云小心地避免触痛自己脆弱的脖子,把护颈戴上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身上都是阮珩的气息,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松云想到别人只要动动鼻子,就能知道他跟阮珩昨夜结契了,就觉得很难为情,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护颈能不能让他身上的信香不那么明显……
  因为要见太太,不能太张扬了,今天松云穿的衣服比昨天的素淡不少,他也没有戴昨天的金首饰,而是换了一套不太刺目的玉的。
  这些都是白嬷嬷千叮咛万嘱咐,给他提前安排好的,松云照做就是了。
  临出门前,他又照了照镜子,只觉得即便领子再高,还是能看到里面的痕迹似的,于是他只能费力地把白色的里衣往上拉了拉。
  衣领都快遮到下巴了,才勉强地遮住了一部分。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松云只好就那样匆匆地出了门。
  姜嬷嬷跟他说过,在内宅里走路要神色端庄,不能跑跑跳跳,也不能东张西望。
  跑跑跳跳就算了,反正就是让他跳,他现在也跳不起来,但是不东张西望有点难。松云努力地让自己脸只冲着前面,然后一路往贮月轩的方向走。
  其实往正院走,直接往南那条路更快,可是,他还没有勇气孤零零地往太太的屋里闯,他想跟着魏月融一起。
  松云每走一步路,都觉得自己好难,都怪凶残的阮珩,他的两条腿都像不是自己的了。
  好在他身边跟了一个丫头,松云实在艰难地不行,于是虽然羞耻,还是可怜巴巴地问:“姐姐,我能不能扶着你走一段?”
  那丫头好像很想笑话他,但她还是善意地憋住了,并且欣然同意让他扶着她的手走,松云觉得很感激。
  松云进府前,白嬷嬷已经来过晴雪斋一趟,不光是跟阮珩再联系联系感情,同时也为松云提前给晴雪斋的人上上下下都打点了一遍。
  晴雪斋里的婆子和丫头,有一些是阮珩从前在外书房使唤的,但也有一些是太太新拨过来的,白嬷嬷都一一送礼示好过了。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原因,松云觉得自己昨天到今天在晴雪斋一路都得到了不少笑脸,因此心里也觉得安定了许多。
  晴雪斋跟贮月轩相离不远,即使松云走得有点艰难,也很快就走到了。
  进去的时候,魏月融已经梳洗穿戴好了,正在喝牛乳茶,旁边还放着一碟点心。妍山廷
  他房里有个嬷嬷,还有几个丫头在旁边服侍,所以松云也不敢没大没小的,很正式地行了晚辈礼,道了早安。
  魏月融有点惊讶一大早看见他,但还是微笑着让他进来坐,并让人也倒了一杯牛乳茶给他喝。
  松云犹豫了一下,没有坐,不过接过了热茶喝了两口。
  “这么早就来?”魏月融问。
  “不早了,我要去见太太。”松云开门见山地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他看了看旁边的人,想起来上次魏月融跟他说,在他房里也不能乱说话,于是就把后半句“我有点害怕太太,不敢一个人去。”给吞了回去。
  “好啊,我正好也要走了。”魏月融想了想,然后笑着说。
  时间也就辰初二刻,离请安的正时辰还足足有两刻,魏月融去的还挺早的,幸好自己动作快,要不然都赶不上了,松云想。
  出门前,魏月融还不忘把松云拉到太阳底下上下看了看,确定他浑身的装束没什么问题了之后才点了点头,便拉着他走了。
  到了上房,门口有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有人手里提着热水,想必是太太才起床。
  魏月融先带着松云站在门口,有丫头进去通传了一声,便打起帘子来。
  他冲松云笑了一下,示意他不必紧张,然后就领着他一道进去。
  穿过重重的屏风,太太坐在内室的床上,还在穿衣服。
  魏月融先跪下请了早安,他身上的环佩有些碰在了地上,发出一些轻轻的响声。
  松云也连忙有样学样,在他身后也跪下磕了个头。
  太太嗯了一声,算是表示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这时有丫头捧来了热水盆,魏月融娴熟地接了过去,然后亲自捧给太太,服侍她洗脸。
  松云这才知道为什么魏月融来得这么早,原来每天早上,他都得来亲自伺候太太洗漱。
  满屋子里都没人说话,丫头们有序地进进出出,所有人都敛容屏息,早已对这些工序娴熟得不能更娴熟了,行云流水地服侍着太太的起居。
  松云感到自己有些多余和突兀,但是他也不敢擅自起来,或者说些什么,更没有谄媚到不请自来地上去服侍她,于是就只能呆呆地跪在那里。烟闪廷
  过了大约一刻钟,太太坐到梳妆台前梳头了,好像才注意到松云,笑了一声。
  “你这孩子怎么还在那?起来吧。”
  意识到太太在跟他说话,松云就赶紧起来了,他本来浑身就不是特别舒服,又跪了一刻钟,起来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没趔趄。
  “你今日怎么也来得这样早?”太太在镜子里笑着问。
  太太已经四十岁了,鬓角偶现的银丝还可以拔除,但眼角的皱纹却是掩盖不住了,此时还未上妆,便没有了白日里的光华灿烂,显示出一种隐隐的憔悴来,松云在铜镜的反映中看着太太的笑容。
  往常不论看到谁对他笑,松云总是也不自觉地想笑起来,但是不知为什么,看着太太,他永远笑不出来,还很害怕。
  他有些拘谨地低下头说:“是二少爷叫我这个时辰起来的。”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但听起来就像是阮珩特意叫他提早来给太太请安似的。
  “是吗。”太太便说,不像一个问句,她接着问:“珩儿挺喜欢你的?”
  松云想了想,点了点头:“嗯,少爷没说不喜欢。”
  身边好像又有丫头之类的忍不住低低地笑了,松云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又说憨话了。
  太太在镜子中的表情,好似是笑容中闪现了一丝惋惜,她也确实叹了口气,又随手从妆台上拿了支簪子赏了松云,道:
  “罢了,往后你就好好服侍珩儿,我看着你这孩子倒是挺喜欢的。你跟着魏氏也好,趁现在也多学学怎么说话做事,将来也好服侍少夫人。”
  松云连忙接了赏赐,点头答应着。
  过了片刻,太太又说:“珩哥儿院子里也该有个人主事,你太小,还管不了什么,徐嬷嬷从前也是珩儿的教养嬷嬷,往后就让她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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