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他又握着慕姚的脉搏,感受着跳动,发现她的经脉确实不如之前阻塞才松了口气。
看来是无大碍。
敖丙面色严肃:“姚姚,此事我定会调查清楚,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将其碎尸万段!”
那可使不得!
慕姚有些心虚地去捂他的嘴,经此一遭她才发现,前男友并非敖丙,而是另有其人,且此人与相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不定就是相甲。
可相甲并无龙角,她也没有见过他的真身,他对过往也全无记忆,真是难办……必须得调查清楚才行。
敖丙非要送她回陈塘关内,又见她汇入人流才不太放心地离去,约定下次见面必须先用传音海螺确认暗号才行。
回去之后自是与墨瞳相认,墨瞳十分自责差点就下跪哭了,慕姚只能又如哄小童般哄徒弟,最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李府。
慕姚本以为自己失踪了近两月定会惹出怀疑,谁曾想心细的墨瞳早已在她失踪之初帮她告假说是回北地家乡祭祖,免除了许多麻烦。
李府的硬木板小床完全比不上悬心岛的高床软枕,那里的宫殿宽广,贴了无数层柔软被褥,散发着迷蒙的幽香,如梦似幻,也如悬在崖。
而李府的硬床则是弥散着一股淡淡莲香,平淡,却意外令人安心。
还好哪吒还没回来,不然不知又得惹出何等麻烦,慕姚迷迷糊糊地想着。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自哪吒离府已两月有余。
这段日子里,他随师父太乙真人四处游历,于历练中打磨心性。此刻师徒二人正身处秀越山中,刚降伏了一群占山为祸的蛇妖。
山巅之上,云雾缭绕。
一袭红衣的少年正站在遍地的死蛇之间,他脸颊红扑扑的,额角沁着薄汗,抬手一擦,露出一张精致俊秀的小脸,眼神却有些发呆。
哪吒心不在焉地看着师父摔下火符,将那蛇群化为灰烬。
这出来历练好玩是好玩,他激动了一段时日,可渐渐的便有些没意思,因为这已经不是两个月的事情了,太乙与他在山河社稷图待了两个月,还特意设置过时间流速。
外界两三月,图中三四年。
如今的哪吒,还有些稚气,但身姿颀长挺拔,周身透着少年独有的英气,单薄却结实的身躯下藏着无穷力量。
他的思绪早已飞回陈塘关,心心念念着那个黑发少女。
也不知姚姚此刻在做什么,是捧着书卷静读,还是倚窗发呆,又或是躲在榻上酣睡呢,想到少女爱赖床的模样,他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旁边正盘坐于巨石之上的太乙真人悠悠睁眼,打量了他一眼,捋着胡子道:“徒儿,你这心思浮动,神魂不定,是在想什么?”
哪吒咳咳,闷声道:“无事,弟子只是……只是想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太乙斜睨他一眼,笑得促狭,“你这顽劣小娃每日疯疯癫癫爱在外头乱跑,别告诉为师你想你娘了?”
哪吒顿时涨红了脸:“师父我都这么大了,怎会想娘亲!我只是……只是……”只是半天没只是个所以然来。
太乙真人一挑眉,笑意更甚至,“那就是想你那侍女了?”
哪吒急得差点将脚下巨石踩塌:“才不是想她!她又凶又啰嗦,才不想她呢!”
可话音刚落,他自己都愣了下,意识道被师父诈出话来了,脸颊一片通红。
太乙抚须大笑,笑声却戛然而止。他喃喃念着姚姚二字,再忆起那日在李府所见的少女身影,此刻细细回味,越品越不对劲。
姚姚,姚姚……那不就是慕姚?
“你、你方才说的那侍女,那侍女可是叫做……慕姚?”太乙声音陡然拔高,语气中竟透出几分失态。
哪吒一脸疑惑,“姚姚就是姚姚呀。”
忽然空中一阵风起,祥云浮动。
一个身着织金文武袍的男子缓缓自空中而降,他身姿挺拔,面容温文尔雅,气质端正稳重,落地后向他们拱手为礼:“太乙师叔,哪吒师弟。”
他声音清润,如山泉泠泠,令人一听便心生好感。
此人正是白鹿。
太乙真人抬头望去,眼神有些微妙:“白鹿你咋来了?”
他随即想到当初这小师侄偷偷寻慕姚师妹,可寻的有些疯魔,直到后来才不寻了,却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
他没听到吧?
“弟子也是路过,感知到师叔和师弟就来了。”白鹿十分有礼地点头,而后神色一敛,忽而问道:“适才……太乙师叔是在唤慕姚小师叔的名字?”
白鹿神情有些诡异,这个名字已经有几百年未曾从他口中吐出,此刻倍感生涩却又咀嚼出一股奇异韵味来。
太乙连忙摆手打哈哈:“你听错了!”生怕勾起白鹿尘封的执念。
好在白鹿不再追问,客气寒暄后便引着师徒二人游览一番,随后告辞离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一身清正之气仿若被暮色浸染,晦暗难辨,谁也猜不透他究竟将这番话听进了几分。
谁知道呢?
太乙有些担心,随即揪着哪吒问侍女的经历,少年哪吒古怪地瞧师父一眼,但还是乖乖作答,将他是如何在海里捡到她的故事说了一遍。
只是他与姚姚之间的小秘密自然隐瞒了下来。
听见姚姚只是一凡女,太乙有些怅然,小师妹这消失了一千年,是死是活连师父都不能确定,如此一来带小徒历练的心思也没了。
哪吒瞧见师父神色,坏兮兮道:“师父,能回家去了不?”
太乙又好笑又好气:“去吧,你这顽皮孩子!”
红衣少年顿时喜不自胜,笑若莲花初绽,气韵仙华,少年立刻将混天绫一展,往仙鹤上一跃,美滋滋地往陈塘关飞去。
太乙:“……那是我的仙鹤!”
于是慕姚在李府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哪吒就回来了。
日头西斜,她才与敖丙分开回到李府,只见主院十分热闹,侍女仆从来来往往,准备着瓜果肉食往里端。
人潮之中,一名身材高挑的红袍少年立于廊下,双髻束得利落,英气逼人,被侍女们和殷夫人围住,打量着。
殷夫人眼神慈爱地拉着哪吒的手,将小儿浑身上下细细打量一番,见他如今出落得器宇轩昂,粉皮薄肌,甚是怜爱:“怎么长得这么高啦?”
哪吒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地道:“在山河社稷图中历练了两年,长高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话虽倨傲,却并未甩开母亲的手,倒也让殷夫人笑得眼睛弯弯。
正说着,他忽然透过熙熙攘攘的人影,看见一道纤瘦身影自廊拐角缓步而来。
白裙拂地,眉眼柔静,宛如月下清莲。哪吒眼神倏地一亮,步子下意识要往前走。
姚姚!
慕姚感受到那灼灼视线,一回头便撞进那双灿若晨星的眸子中,哪吒回来了?!
她顿觉不妙,忙低头抬起袖子嗅了嗅,一股子海水气息,她神情一滞,低咒一声:“糟糕……”
这小子鼻子刁钻得很,可不能给他质问的机会。
她拔腿就跑,衣袂翻飞,几步间便消失在回廊尽头,回到自己院落中。
哪吒危险地眯起眼,浮上一丝兴味与狡黠,正要追上去。
“哎哎哎,你给我站住!”殷夫人一把拉住他的袍角,硬生生将他拉了回来,“才回来就急着往哪儿跑?娘还没说够话呢。”
哪吒咬牙:“娘,我要回院——”
“我什么我?”殷夫人叉腰,“你在外历练只长了个
子,没长翅膀吧?院子里到底有谁在啊,勾得你魂都飞了!”
哪吒一脚踩空,几乎要被这话绊得跌下阶去,只得干咳一声,低头假作镇定,耳尖却悄悄红了。
哪吒被父母牵绊住脚步,直到月上枝头,给他接风洗尘的晚宴结束之后,小少年才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
月陇霜华,清辉如水。
慕姚刚刚洗漱完毕,湿润发丝耷在颈侧,洗浴后身上只残余着淡淡莲香,她坐在床上看书,灯火摇曳,静好如画。
忽而,外头传来几道脚步声,沉稳却透着些许急促。
慕姚刚摆好个笑脸,忽然混天绫从门外飞来,将她手腕脚踝猛地缠住,一圈圈缠绕而上,雪肤与绫带交错。
她挣扎了会,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着。
慕姚无语地抽抽嘴角,他又做什么?
哪吒倚着门框而立,火红的衣袍半敞,他环抱双臂:“刚刚跑什么?”
慕姚无语道:“在外面跑热了回来洗澡,你玩够没有,快放开我!”
哪吒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抱着手臂不紧不慢地走近。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出少年初成的骨骼轮廓,已不复旧日奶气未脱的小童模样,竟然和她差不多高了。
他停在她跟前,却又像小时候那样,熟门熟路地抬手轻拍她的脸颊,嘴角扬着一抹不正经的笑:“这些日子有没有乖乖修炼?有没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