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说着,小少年手指一指,慕姚望了过去。距离床榻不远处,隔着一张扆,也就是屏风,上面披帛绣着飘渺山水,隔出一方小天地来。
一张小巧木床铺着被褥,可见哪吒早已安排好了。
哪吒神色坦然,眼尾微扬:“你不是怕打扫吗?那就住这里呗。”
她轻轻一笑,心里也实在懒得收拾,索性应道:“行吧,反正你也还小。”
双髻小童瞬间炸毛:“我哪小了!”
第44章 李府小童安慰水灵灵落泪的哪吒
慕姚瞥了他一眼,视线扫过他只到自己胸口的个子,笑眯眯道:“嗯,你不小,你英俊。”
哪吒听出她语气敷衍,顿时哼了一声,但偏过头去,却没再反驳。
慕姚望着这位精致漂亮的小少年,心底微微发笑。
哪吒年不过九十年岁,嗓音稚嫩,红衣熨帖地裹在身上,勾勒出纤细挺拔的身姿。他肤色白皙,眉目精致得近乎妖异,乌亮眸子上挑,朱唇点绛,隐隐透着一丝不服输的倨傲。
慕姚心下发笑,她现在算什么?镇花的贴身高手?
但是慕姚立刻就认识到,哪吒的实力不是现在的她能比拟的。
鸡飞狗跳的日子开始了。
清晨,天光微熹,晨雾未散。
慕姚还未完全清醒,就被哪吒一把从被窝里拽出来。
哪吒身着绛衣紫裤,脸颊白嫩饱满,他插着腰催促,声音脆生生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姚姚你这只小懒猪,快起来,该修行了。”
慕姚一脸生无可恋地跟着他来到院中,晨露尚未蒸发,空气中带着泥土与花草的清新气息。
哪吒已经盘膝坐好,周身灵气流转,红衣猎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锋锐之感。
她叹了口气,也学着他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尝试运转体内灵力,才刚一入定,熟悉的感觉便席卷而来——
灵气在经脉中缓缓流转,游走于四肢百骸,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顺畅得让人惊讶。
墨瞳说她曾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她现在也能隐隐察觉,自己打坐运行大小周天,就像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只是……
灵气流淌过经脉,却仿佛撞上一层无形的细密网罩,只能透过些许,大多无法顺利汇聚入丹田,稍纵即逝。
她蹙眉睁眼,心底生出几分不甘,这种感觉就像是手握无数珍宝,却被一层透明的墙隔开,无法触及。
“怎么了?”哪吒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睁开眼看她。
慕姚沉思片刻,道:“我的灵力吸收效率很低,像是……经脉被封住了一样。”
哪吒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兴致勃勃地道:“我喂你灵力试试!”
不等她反应,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刹那间,一股精纯炽烈的灵力顺着指尖涌入她的经脉,宛如山洪暴发,裹挟着磅礴的力量冲击她体内的桎梏。
慕姚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在体内翻涌,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点燃。
她脸色顿时爆红,心跳如擂鼓,气血翻腾,体内封印仿佛被松动了一丝,但与此同时,她也感到经脉被哪吒的灵力撑得生疼,甚至有些发麻。
“够了!够了!停!很难受!”
她猛地抽回手,脸色酡红,眼神慌乱,整个人蹭地一下跳起来,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少女身影若惊弓之鸟,步伐仓皇,疾如流风,耳廓烧得通红,面色更是难看,这不由得将哪吒唬了一跳。
小少年犯难,面色犹疑,他只是给她输送了些灵力,怎么像是被妖怪追一样?
哪吒皱眉思索片刻,莫非是他弄疼了她,心中难得生出一抹愧意,在青石板上踱步片刻,跃进他二哥木吒的院子。
木吒院中草木丰茂,养了许多盆栽,芙蓉泣露,香兰绽放,好一番草郁蝶影,哪吒眼珠提溜提溜转,折了一朵大红花拿在手里。
见黑发少女坐在台阶前,捂着胸口,发丝凌乱,犹豫片刻才凑上前去。
“刚才可是伤到你了,是我莽撞……”哪吒用手指刮刮脸颊,别过脸去,有些别扭地将大红花递过来,“莫要生气,这个给你。”
一朵大红花怼到慕姚眼前,嫩蕊鲜红,散发着幽幽清香,露珠快要掉落出去,如小娃儿朝气蓬勃的嫩脸一般。
她原本被那灵力冲得经脉疼,强迫自己调整紊乱呼吸后,发现她那似乎被封印的经脉又无知无觉中被扩宽了些许,除了有些疼外乃是好事。
只是她见小少年这小心翼翼模样,十分新鲜,便打趣他:“你以后万万不可那么粗莽了,否则哪个女孩子敢喜欢你!”
哪吒顿时涨红脸,嘟囔道:“谁稀罕了!”
慕姚微微一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份愧疚对于哪吒而言,多半只能维持片刻,等巳时一过,怕是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这时,教书先生就要来了。
伺候哪吒读书写字,简直比打妖怪还要累人。
这日,李府迎来了新的教书先生。
老者身着灰色长袍,清风矍铄,银须飘然,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道骨仙风的威严,只是目光凌厉,一瞧就不是好相与的老师。
果然他一到书房,目光落到身着赤红,光着脚丫,貌若好女的哪吒,没甚形象地趴在桌子上,眉头狠皱起来。
他一到便掏出一卷启蒙识字文,郑重放在哪吒面前,示意他默写。
哪吒看了一眼书上的古朴文字,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天生便是修行奇才,使刀弄枪,驾云腾风,翻江倒海都不在话下,可偏偏不爱念书。
笔墨在他手中,不是歪歪扭扭便是横竖不分,活像几条扭曲蚯蚓爬在竹简上,这令新
来的教书先生眼中透出些许怒意。
“字如其人!若心性浮躁,怎能写出端正之字?”先生语气威严,冷冷道,“今日罚抄三遍。”
哪吒一听,顿时炸毛,满脸抗拒:“凭什么?”
先生眉目一沉,显然信奉严苛教育,直接拿起板尺,厉声道:“倘若不好好习字,就休想吃午饭!”
这一句话,彻底定了哪吒的死罪。
小少年揪着大红衣袍,委屈地撇撇嘴,忍耐着性子抓着笔墨练字。
午时已至,饭香四溢,哪吒却仍困在书桌前,握着狼毫笔愁眉苦脸。
他勉勉强强写了半卷,偏头一看,自己那字丑得让人怀疑人生,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更要命的是,不知不觉间,他竟是一边抄着,一边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慕姚刚端着茶点进门,便看到小少年双手抱着脑袋,靠在书案上微微起伏,竟睡得香甜,脸上还沾了些墨痕。
她嘴角微抽,想着要不要叫醒他,不料这时教书先生已然踏入门槛。
老先生见状,顿时气得胡子都颤了,抬起戒尺就要往哪吒胳膊上敲去:“成何体统!”
哪吒猛然惊醒,迷糊间见有人要打他,顿时炸毛,几乎是本能地一掌拍开戒尺,瞪大眼睛怒发冲冠道:“你凭什么打我!”
老先生更怒了,厉声道:“你身为李府公子,理当习文修身,怎能如此不敬学业?”
哪吒却毫不示弱,昂着下巴反问:“修行一途,最重要的是强大自身,何必拘泥于这些死物?”
“放肆!”老先生气得脸色铁青,“此乃大道之理,岂能目无尊长?”
哪吒见他步步紧逼,愈发不耐,干脆冷哼一声,撂下句我不学了便甩袖而去。
老先生被气得直发抖,手指着他的背影,声音都在颤:“你、你——”
慕姚看着先生这副模样,暗道一声不好,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位被哪吒气跑的教书先生了,哪吒恐也没有好果子吃。
因为李靖傍晚就回来了。
夜色如瀑,沉沉压落。
李府大门的红灯笼高高挂起,映得檐角一片温暖朱红。
可这暖意并未渗入祠堂半分。
祠堂中燃着蜡烛,灯火明明灭灭,投下昏黄光晕,映照着供桌上的牌位,肃穆而森然。
李靖负手而立,身形伟岸,身长八尺,虽蓄着胡须,却不显老态,反倒颇具英挺之姿,他拿起三炷香点燃。
“跪下。”
哪吒被其父命令跪在地上。
小少年脊背挺得笔直,面上虽是板着,却藏不住眼底的不忿,听到这命令,他薄唇紧抿,双拳死死攥紧,却还是跪下。
可李靖并未放弃说教,他满脸冷峻,眸色深沉,自带一股父亲威严。
他站在列祖列宗牌位前,语气沉痛:“列祖列宗在上,是我李靖教子无方,才养出如此忤逆顽劣之子!”
哪吒闻言,眉心骤然蹙起。
“你看看你,生来便有异禀天赋,本该勤修道法,持身守正,怎的成日惹是生非?”李靖转过身来,目光犀利如剑,直直落在哪吒身上:“你可曾看看你的两位兄长?金吒持重,木吒稳健,你可曾学到他们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