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于是自那以后,他再到处跑着玩,或者骑车从她身边掠过的时候都会揉她脑袋一把,喊一声“小太阳”。
别人喊他还不让,敢乱喊他就一脚踹过去。
村里那些孩子们也会扎堆取笑她,说三混子看上她了,以后让她嫁给三混子当媳妇。
她本来就不经常出门,出门就有村里的孩子欺负她。
尤其是癞子,总爱揪她头发。
有一回被谈礼碰见,癞子那本就癞的头上,那头发被他一根根给拔下来,拔得癞子哭爹喊娘。
村里孩子倒是不敢再欺负她,还偷偷地在背后给她取外号:混子婆。
他平时到处跑到处混,其实见她的次数真不多。
只是每次只要看见,就非得逗她,让她叫三哥,不然不放她走。
所谓的救命之恩,就是她被送下乡第二年,9岁时,重感冒拖成肺炎高烧不退,大雪天的被爷奶裹着草席丢外面,等着她死。
秀英婶儿拿了闺女宋红燕半新的棉袄给她穿。
那年雪太大,已经有多处房屋被压塌人员被埋,公社阻止各个大队的青壮劳力在各处巡查。
谈家几兄弟都不在,其他人也不愿意帮忙,都说快死了,还费那么大劲送去县里干啥。
这么大的雪,路上再出事可咋办。
那年代夭折的孩子多的很,不到成年都不敢说自家孩子养住了。
所以后世总有人在网上说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摔摔打打的,不也活下来了,说后来的孩子养的太娇气。
其实不是活下来了,而是死剩下的。
大家对孩子夭折也就是心疼惋惜一下,就过去了。
只有谈礼不干,非要把她送医院。
当时不叫县医院,叫工农兵医院,后来才又重组并更名为南明县人民医院。
那一年,15岁的谈礼在大雪天一脚深一脚浅走了四十里路,用自行车把她推到医院。
医生给她打青霉素,补液……
她这条命总算是被救回来了。
沈家没一个人过问,钱是谈礼出的,院是谈礼陪护的。
吃饭喝水上厕所,都是谈礼照顾的。
这人见她醒来就要哭,立马说:“哭也没用,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小太阳你以后长大可得给我当媳妇。”
见她被吓住,他就哈哈大笑,上来捏她脸,捏得她忍不住伸手打他……
……
“想起来了?”
谈礼看着她,悠悠说道。
沈南星:“……”
“看在你信守承诺长大就嫁给我的份上,恩,以后家里你说了算。”
“……”
“反正我一年可能都回来不了几天,家里存款、我以后挣的工资津贴,哦还有这老太太,都归你管。”
祝震川忍不住轻咳一声。
他原本是想说,既然俩人没有感情基础,那这婚事也不用算数。
有他们在,小南以后想挑什么对象没有。
但是这会儿,祝震川也沉默了。
算了算了,反正这些不急,以后再说吧。
吃过饭。
下午祝震川就在研究沈南星的医案本,一本是记录的外人,一本是单独拿来记录谈礼。
从最初谈礼的脉象,她的辩证思路,行针用药,非常详尽。
每隔三天记录一次,每次调整行针和用药也全都有记录。
一直到他醒来,智商退化之后,她也全都记录下来。
直到他心智飞快成熟接近于正常成年人之后,脉象也几乎不再变化,她的记录就中断了。
现在,他的脉象跟之前其实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意识已经不一样了。
祝震川对这份记录,越看越是震惊,震惊于这丫头小小年纪,没有老师指导,怎么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过再一想这小丫头,就幼年时跟着外公学了那么几年,现在居然把秦氏针法融会贯通,还做到了针进血止、针进痛消,就足以说明这丫头,是百年难遇的中医天才!
祝震川眼圈都红了。
如果当年小师叔能活下来,再悉心教导这么多年,都不敢想这丫头会有什么成就!
不行,他憋不住了,得赶紧给师父打电话,还有大师兄,又跟领导出国了估计打打通。
二师姐单位里电话肯定能打通,只要她没下基层。
还有三师兄,哼哼,他敢说小丫头的水平,进三师兄那医院当主任都不在话下!
不就是京市医学院么,呵呵,小丫头愿意去你们学校,那是抬举你们!
谈礼凑过来,一只手按住医案本:“师叔,我最迟后天就得回部队了。”
祝震川抬头:“然后呢?”
“您一直霸占着我媳妇,合适吗?”
祝震川:“……”
“您累一天了,招待所那边已经安排好。晚上梁书记做东,请您吃个饭。”
“……”
江罗春和祝震川都走了。
*
晚上吃过饭。
谈老太收拾好碗筷就说去大华婶子家串门,家里就剩下沈南星和谈礼。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想回屋睡觉吧,也真是睡不着。
看书吧,考试都考完了,这会儿也真看不进去。
“想洗澡吗?”他问。
沈南星看过来。
他轻笑一声:“我去烧水。”
水很快烧好,大澡盆也被他搬进屋,把水兑好。
肥皂毛巾都拿过来。
“我帮你?”
她瞪过来。
“行,都是我媳妇了还不给看,迟早有一天……”
她忍不住把肥皂砸他脸上,被他轻巧接住,又放回去。
“人长大了,脾气也见长了啊,小哭包成霸王花了。”
这人出去,她心绪才总算是平静一些。
部队怎么就没给他那张嘴改造改造呢?比当兵前还烦人。
最气的是,她还真被烦到了。
蹲在地上一只胳膊艰难地给自己洗头的时候,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砸进水盆中。
……
洗头花了她半个多小时。
外头的人有些不耐地拍拍墙壁:“洗睡着了?水都凉了吧。人呢,吱一声,不然我进去了。”
“我没事,刚洗完头。”她怕他真进来。
“行。”
没一会儿,门帘撩开一个角,暖水瓶被推了进来。
“自己加点热水,注意着温度。”
……
终于洗完澡,一个多小时都过去了。
挑开门帘出来,这人正抱臂斜靠在墙上,看向外面。
她顺着他目光看去,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
“硒宝,真是月亮宝贝的意思?我读书少,你不是诳我的吧?”
“……”
她只说硒是月亮的意思,硒宝是她妈妈叫的!
她妈妈秦菘蓝对医学没兴趣,学的化学专业,是化学教授。
她生下来之后,沈成山给韩金花打电话,听说生了个闺女,韩金花就说叫“胜男”也挺好的,还让沈成山抓紧再生一个。
秦菘蓝也没跟沈成山商量,就说叫硒硒,秦安平也不干了,说你不愿意学医,说不定小宝愿意学,非要给她取名南星,小名就叫小宝。
再加上她小时候主要是秦安平在带,名字最终当然还是秦安平说了算。
反正秦安平叫她南星、小宝,秦菘蓝叫她硒硒或者硒宝。
在秦安平那边,学的是各种草药、方剂,回到家跟着秦菘蓝时,秦菘蓝就会给她讲化学常识,也不光是化学,数理化她都讲。
她问妈妈硒是什么意思,妈妈就说硒的拉丁原意是月亮。
……
“回神了,月亮宝贝。”
沈南星:“……”
土不土!
油不油!
她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尽管肩膀上垫了毛巾,衬衫也还是被打湿一片。
她瞪过来的眼睛,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眼尾发红。
他怔了一秒就走近过来,抬手擦过她眼角:“哭了?就因为没帮你洗头洗澡?妹妹,讲点道理,你不让我进去的。”
“啪。”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拍了他的手背,力道还不小。
“……看来真长脾气了。行。”
这人也没气,进屋去把澡盆子收拾了,出来又一脸无奈,“妹妹,你这澡洗的,水漫金山了。晚上叫我睡哪儿?”
沈南星:“……”
“我本来想着打地铺的,这下只能睡床了。”
“……不行。”
“那要不你给墙上钉个钩子,把我挂上去?”
……
晚上,谈礼最终还是找到了一块儿干燥的地方,打地铺。
沈南星这几天真是睡太久了,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放轻动作,也还是吵到地上那人。
“紧张?”
“印象里,欺男的事我干过不少,霸女……还没有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