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张玉茹就说:“早上你奶打电话过去,我就叫你三叔赶紧去信用社门口等着了,但他过去一问,人家就说有人一大早过来取的钱,两千块整,正跟咱家存折上的数一样。那人是个生面孔,信用社的人也不认识,在取款单上签的名字也潦草的很,认不出,十有八九是假名字。”
  边上围观的人,一个个都是一脸肉疼的表情。
  两千块啊!
  这钱咋就便宜了别人呢,早点借给他们用用多好。
  再看看沈家人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有些解气,叫你们抠,一毛不拔,明明那么有钱,装得比谁都不如的样子。
  这下好了,那么大一笔钱飞了,该!
  “奶,你存折在哪儿放着,那贼是咋进来偷的,都没一个人发现?”
  沈南星问。
  韩金花又开始哭起来:“存折我怕弄丢,也怕被偷,就藏在床底下的箱子里,半夜猪圈那边闹腾得厉害,想着是不是有人偷猪,起来去看看也没啥事,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回来也没仔细瞅,早上起来一看,屋子里装衣裳的箱子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还掉了几块钱,我就寻思着坏了,赶紧把床底下藏着的钱匣子扒拉出来,一看,那锁头都被撬了,匣子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二婶屋里没丢东西吗?”沈南星问。
  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田彩云打了个嗝:“没有。”
  “这贼一进来就直奔奶的屋,想来是已经打听过,知道家里钱都在奶手里。”沈南星说。
  韩金花立刻瞪向沈南星。
  而爷爷沈有粮已经控制不住地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个死丫头,到处跟人说你爸给家里寄钱,才叫人盯上咱家。”
  沈南星道:“那爷奶你们也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我爸给家里寄这么多钱,你们一分都没用在我身上。”
  沈有粮立刻又要骂,却被沈南星截断话头,继续说。
  “从我被送回来,家里什么活都是我做的,爷奶叔婶堂哥堂姐堂弟,你们所有人都吃干的,我喝刷锅水,你们的衣服都是我洗的,饭都是我做的,你们整天对我呼来喝去,一个不顺心轻则甩脸子,重则打骂……”
  “谁家娃不都是这么过来的!”韩金花气恼道,“就你金贵。”
  沈南星:“我不金贵,所以你们叫我做啥我就做啥,我念的就是这份养育之恩,不管怎么说,哪怕是吃猪食,也好歹给了我一口饭吃,养我这么大。”
  “咋的你现在不认这养育之恩了?”沈有粮眼睛瞪大。
  沈南星:“我敢认吗?以前你们总说我爸把我丢在乡下,给你们带来多大的拖累,养我要吃要喝多不容易,我也真当是很不容易。所以大冬天我城里带回来的衣裳都被拿给丽丽姐穿,我就两件薄得不像样的单衣,天寒地冻的,我只能弄麦秸秆塞衣裳里面才不至于冻死。”
  “饿得受不了,显宗哥丽丽姐和显祖堂弟吃红薯的时候,我去捡他们丢下的红薯皮,他们吃馒头吃鸡蛋,我在啃苞谷瓤子,就连去田鼠洞里扒拉出来两斤花生,你们也骂我是好吃嘴偷吃,不知道给家里省点粮食。”
  妇女主任宋秀芳也不由得叹气,小南这丫头确实是吃苦了,不过这时代就这样,吃苦的也不是她一个人,条件摆在这,谁能有啥办法。
  “我真当咱们家里是非常非常困难,哪怕是这样活着,我也没怨过你们,日子难过嘛。可是直到我回省城,我爸后来娶的高阿姨说,我爸每月都往家里寄那么多的钱,那钱就是给我的生活费!”
  “高阿姨理直气壮地说,我一个人的花销比城里多少家庭都多。可我花什么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韩金花气得直运气,指着沈南星说:“那些钱,是我儿子寄回来给我们老两口养老的。”
  沈南星笑起来了:“是啊,一开始给5块,后来给15、20、30,全都是给你们二位养老的,没有我这亲闺女一分一毛。”
  对门的秀英婶笑出声来:“哎哟我的金花婶儿啊,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叫人心寒。成山兄弟是该给你们养老,可他就不该养闺女吗?他寄回来的钱,有明确说只给你们老两口用,一分一毛都不准用在他闺女身上?要不咱打个电话问问成山兄弟?”
  “噗嗤。”
  人群里有人笑出声来。
  秀英婶儿又道:“一个月给你们寄二三十块呢,你哪怕是拿出来一块钱用在小南身上?你口口声声的养育之恩,就是拿着人家亲爹每月寄回来的巨款,对小南却一毛不拔。您可真是亲奶奶啊。”
  “要我说啊,还养育之恩呢,有钱哪儿买不来养育之恩。小南你就叫金花婶儿算算你在老家这些年,到底花费了多少钱。”
  韩金花气得打颤:“你们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养孩子是有钱就行的吗?”
  秀英婶儿那嘴可利索着呢:“金花婶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小南要是个奶娃娃,确实要大人费心费力照管,一把屎一把尿的多辛苦都知道。可小南回来乡下的时候,已经8岁了,啥活都能干。一开始不会干活,还被你们拿竹条不知道抽过多少回呢。”
  边上看热闹的也说:“是啊,八岁的大姑娘了,有口吃的就能活,要啥照管。再说你们也没照管啊,小南好几回发烧都快病死,也没见你们管。”
  秀英婶立刻说:“哎,说起这事儿我就想起来了,小南刚回来的第二年吧,我应该没记错,那回小南发高烧你们非说她快断气儿了,给她丢木板上停在院子后头,等着她断气就拉去埋了。那回还是三礼,非要把小南送去县医院,把人给救回来了,要不是三礼,小南早一命呜呼了,你们也没机会在这儿说啥养育之恩。那回三礼给小南治病花了二十多块,这钱你们还给三礼家了吗?总不能现在把小南嫁过去了,当年的事儿就也不提了吧。”
  韩金花一张脸涨红,胸口急剧起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妇女主任宋秀芳赶紧打圆场:“都少说几句。”
  不然她真怕把韩金花这老婆子给气出个好歹来。
  沈有粮也轻咳一声,面露尴尬:“都过去的事了。”
  秀英婶笑:“所以也别动不动就把养育之恩挂嘴上,人家爹每月给那么多钱,瞅瞅你们把人家姑娘养成啥样!以前是真不知道,要知道啊,我就给我成山兄弟打电话,不要二十三十的,一个月5块钱,我保管把小南侄女养得白白胖胖,啥活都不叫她干!”
  “秀英你可真会算计,在咱乡下养闺女一个月哪花得了五块,3块,3块就管叫小南天天吃鸡蛋,顿顿管吃饱。”
  “这要不吃鸡蛋,粗粮细粮搭配着吃,一个月怕是2块钱都花不完。”
  “所以说有粮叔和金花婶儿这爷奶当的,那可是真狠心,咱们谁能做得出这种事。”
  沈有粮一张脸涨红,恼怒地瞪着沈南星:“你这是回来添乱的吧!再怎么说,老子也是你爷,做啥你都得受着!”
  沈南星:“我这不都受了这么多年了吗?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都在我爸给你们寄的钱里,以后再想要,也去找我爸要,别朝我要。”
  秀英婶儿立马拍手:“这话说的在理。”
  “滚!你给我滚出去!”沈有粮气得头疼,指着沈南星骂。
  妇女主任宋秀芳赶紧说:“小南你是晚辈的,少说两句。”
  她又看向沈有粮和韩金花:“有粮叔金花婶儿,咱队里人也都有眼看,这些年啊,你们是亏待了小南。不怕家里条件苦,就怕一碗水端不平,小南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的,你们走过的桥比小南走过的路都多,干啥跟孩子计较。”
  沈有粮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南星语气也缓和下来:“爷奶,眼下最要紧的不是丢了两千吗?你们还有功夫在这儿骂我,不赶紧想想把钱找回来。我都嫁人了,以后想叫我爸每月再给你们寄三十,那怕是难了。高阿姨第一个就不同意,毕竟你们不是只有我爸一个儿子,养老也不能光指望我爸。”
  韩金花这会儿气得眼冒金星,却压下脾气,声音里带着伤心:“小南,这些年在乡下生活艰苦,跟你外公家条件差得多,爷奶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爸寄回来的钱,爷奶不是不想给你用,实在是家里人多事多,能省则省,留着钱,万一有个急用呢,也能拿出来救命不是?”
  “那我快烧死的时候,也不能急用这钱?那大姑父受伤正需要钱治病的时候,也不能急用这钱?所以这钱什么时候才能急用?”
  沈南星笑着说:“给三叔调动工作的时候是急用,给小姑、小姑父跑人情也是急用,给您娘家几位侄儿娶媳妇的时候更急用。”
  韩金花的手都开始抖了。
  宋秀芳也没多说。为啥呢,她作为妇女主任,跟沈家的大闺女沈来英,从小一起长大,沈来英人品厚道,俩人关系处的可好。
  但沈来英显然没有她运气好,她妈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她爹虽然整天唉声叹气,想儿子都快想疯了,但也没说不要她妈再娶,只是说要叫她留家里招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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