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如果他醒了……
江罗春不由得笑了一下,只要谈礼能醒,那什么事儿都不叫事儿!
至于说到时候这婚姻还作不作数,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南星起床的时候,谈老太和江罗春已经吃过饭,也给谈礼喂过饭了。
“小南,你看三礼这身上……”
谈老太一脸担心,“我说今儿太阳好,想叫三礼出来晒晒太阳,可他这身上,这,这咋像是烂了。”
沈南星过去看了一眼,确实,疤痕上的增生已经开始溃烂,看起来确实挺吓人的。
她说:“奶,这是给他上的药起效了,放心,过几天就好了。”
谈老太怎么可能放心。
伺候瘫痪病人,最怕的就是病人长疮,那疮很难好,有时候能烂得骨头都露出来,烂得生蛆。
三礼睡这一年多都没事,咋身上忽然就烂了。
她不是不相信沈南星的医术,是事关自己的亲孙子啊,谈老太再相信,也没办法心平气和。
“没事的奶,我吃过饭再给他换一遍药。”
谈老太只能勉强笑笑。
正吃饭呢,对门的春花娘就在喊:“老婶儿吃过饭了吗?”
谈老太不想理,但还是应了一句:“吃了。”
一搭话,春花娘就不请自来,上门了。
农村家里有人,院子门基本都是开着或者虚掩的,谁要来在门口喊一声就进来了。
春花娘进来,就瞅见沈南星在灶房门口吃饭,立马就笑道:“哎哟三礼家的,咋才吃饭呢,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奶一大早就起来做饭,你也是,睡到这时候,搁在过去啊,这么懒的媳妇可是要被婆婆拾掇的。”
沈南星喝了一口汤,笑眯眯地问:“五婶儿你年轻的时候被婆婆拾掇过啊,记这么清楚。你婆婆都过世多少年了吧,还记仇呢。”
春花娘被臊了一脸,瞪了沈南星一眼:“三礼家的,你这嘴可真是不饶人,哪有小媳妇这么说话的。”
这次不等沈南星再回嘴,谈老太就说:“那还是比不上你,三两句能把你婆婆给活活气死。”
春花娘的公婆两人,性格都比较强势,在生了俩娃之后,互相过不到一块儿去,也不兴说离婚,那就俩人单过呗,一个住南边,一个住北边,各自吃各自的。
一直到女儿出嫁儿子结婚,俩人都还是照旧。
春花娘进门后,婆婆看不惯她,骂她好吃懒做伺候不好男人,去本家串门的时候,婆婆还在跟人说嘴,骂春花娘。
正巧又被过来叫婆婆吃饭的春花娘听见,实在是忍不了,就给骂回去,说她婆婆倒是会伺候男人,没见伺候自家公公,那伺候的是哪门子的男人。
她婆婆是那种性子特别强的,在全村都很要面子那种人,春花娘这话说得太难听,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婆婆直接气得翻白眼,晕了。
醒来之后,那婆婆就闹着要上吊,说被儿媳妇欺负成这样,活不成了。
村里人都叫春花娘过去给她婆婆道歉,请婆婆回家,晕倒那会儿在本家叔伯家里,这会儿还在那儿呢。
可春花娘死活不干,说她嘴巴不会说好听话,万一去了再给人气晕了咋办,谁去都行,反正她不去。
最后是春花爹去叔伯家请老娘回来,被老娘逮着狠狠锤了一顿,非说叫休了这媳妇。
春花爹闷着声不说话,但也不答应。
反正闹腾一通,老婆婆也还是回家去了,回去就又跟春花娘斗个昏天暗地的。
没过多久,春花娘怀孕了,仗着肚子跟老婆婆对骂,那老婆婆扇了春花娘一巴掌,春花娘就地躺倒开始哭嚎,说婆婆苛待媳妇,说让妇女主任给评评理,她怀着娃呢,就打她虐待她,这是地主老虎婆的做派啊,说要革她婆婆的命。
妇女主任能咋办,就批评了她婆婆。说是新时代了,咋还能磋磨儿媳妇。
还叫她婆婆去参加学习,在大会上做检讨。
农村这婆媳的家庭大战多的很,谁弱谁有理,常规操作就是这样的。
结果呢,那老婆当天晚上就把生产队发下来拌了药的粮种给吃了一碗,等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
于是村里人都说,就是春花娘太强势了,一张嘴逼死她婆婆的。
当年所有人都在指责春花娘,谈老太还帮着说句公道话,说春花娘她婆婆,本意应该是吓唬人,闹饥荒那几年她就总偷吃过生产队拌药的粮种,多洗几遍,吃下去最多就是拉肚子,也没别的事儿,但如今拌的药换了,毒性大,洗洗也不行,就把自己给吃死了,也不能全怪春花娘。
再说了,婆媳吵架多了去了,各自都有理的很,一个个吵起来都是要死要活的。
反正当年春花娘对谈老太是感激的很,又是住对门的,即便谈老太也不待见她,她也总往谈老太身边凑。
以往村里人也都会说春花娘气死她婆婆,但谈老太从没这么说过。
可是这会儿,谈老太也说了,果然人家才是一家人呢。
不过到了这岁数的春花娘,脸皮早就练出来,厚如城墙,别说骂她气死她婆婆了,就是骂她亲手毒死她婆婆的,她都不在乎。
“哎呦婶儿,我也没说啥,瞅瞅你这护的。我咋就没那么好命,给你家当媳妇。”春花娘酸溜溜地说。
谈老太:“那可别,我怕死。”
春花娘气得瞪眼。
谈老太:“你这一大早的不上工去,干啥来了?”
春花娘立马回归主题,一脸兴奋地说:“那什么,三礼媳妇啊,你家遭贼了。”
谈老太立刻摇头:“不可能,我家……”
话说一半,谈老太就反应过来了,“老沈家?”
春花娘连连点头,眼中冒光:“这会儿多少人都过去看呢,三礼家的你不回去看看?”
沈南星就问:“丢什么了?”
春花娘道:“你奶坐在院子里哭,说是这几年攒的钱都被偷光了。”
沈南星挑了挑眉:“是吗?”
春花娘兴致勃勃地说:“你不知道,自从你回门过后,村上人都知道你奶家有钱,光是算算你爸给寄回来的钱,都三四千呢,你爷奶平常又过得那么抠唆,家里什么大件都不添置,那钱还不都攥手里呢。反正这两天,到你家借钱的人可不少呢。”
沈南星一脸惊讶的样子:“真的呀?”
“可不是么!”
春花娘又愤愤地说道,“要我说你爷奶也真不是东西,你亲大姑,比你爸还小两岁呢,当年你爸去省城上大学,花的还是你大姑的彩礼钱。你爷奶把你大姑嫁给个瘸腿木匠,前两年你那姑父做棺材被砸到腰,你大姑回来借钱,给你爷奶都跪下磕头,你爷奶也就给了1块钱,1块钱!”
这年代一块钱再大,那也是一块钱,如果说是借钱买油盐酱醋,那一块钱是绰绰有余的大钱,可是要治病救人,救命的啊,给1块钱?
还不如别给呢。
沈南星知道这事儿,当时她回了省城,正在四处找工作,想要留在城里。
等她的工作名额被继姐沈文慧拿走,她又被迫以知青身份下乡回来时,听说大姑父已经彻底瘫痪。
大姑家在秦集公社最东边的石庙大队,距离栾宋大队十来里路呢,有些远。
早些年的时候,大姑家的表哥表姐表弟,过年过节也会过来,带些自家晒的干菜等东西,也算是走亲戚来的,可沈家爷奶一点都不待见那些外孙子女们,饭也不招待。
二婶田彩云还各种讽刺,说拎两把干菜,就想来混粮食吃,说大姑真是好算计。
再后面大姑家的表哥表姐表弟们,就不怎么来了。
沈南星记得有一年,大姑春节回娘家,知道娘家嫌弃自己的瘸子丈夫,嫌弃自己一家来人多吃饭多,大姑就只自己回来看望爹娘,还特意提了一小篮子的花馍,那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沈家爷奶把花馍收了,就说叫她赶紧回去,家里大大小小离不开她。
话说得多好听,实际就是不待见,连顿饭都不留。
沈家爷奶还说大姑不懂事,大过年的来,都不知道给这些侄子侄女们压岁钱。
大姑脸涨得通红,她实在是没钱。
临走的时候,大姑叫沈南星,问她要不要去她家住几天,沈南星哪里敢自己拿主意,就看向爷奶。
爷奶眉头皱着,说大过年的不好去别人家。
实际上则是,沈南星在家什么家务活都干,她走了,家里那么多活谁干?
可二婶却巴不得叫沈南星出去几天,过年呢,正要吃些好东西,沈南星在家,吃点啥还得背着她,不然外头人一问,谁吃肉了谁没吃,村里好事的人就又开始挤兑他们。
于是沈南星就跟着大姑,去她家住了几天。
大姑家的生活显然很艰苦,姑父瘸着腿干活,队里已经是照顾了,只能挣够一个人吃的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