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上辈子的沈南星之所以会把这些记在心里,是因为这个梁满山曾经在红旗农场当主任。
  而她妈妈秦菘蓝,被下放的地方就是红旗农场。
  上辈子她写往农场的信件都石沉大海,从8岁那年母亲下放起,她就再没联系上她。
  她都结婚了,到处都开始平反,也还是没有母亲的消息。
  这也是为何,在今年第二次参加高考并且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生父和继母说她母亲在农场死了,叫她过去,她才一点都没怀疑,带着巨大的悲伤被骗回去,落入他们的圈套。
  如今重生,沈南星已经知道,母亲在下放红旗农场的第一年就落水失踪了。
  但她还是想要查。
  可那已经是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她就这样直接去农场,没有人脉关系,想查?根本不可能。
  梁满山曾经是红旗农场的主任,现在还步步高升了。
  若是能跟他搭上关系,通过他去查,那就简单得多,也更容易查到切实消息。
  沈南星也没想到在去县城的路上就碰见了梁老太太,她还想着到医院了,想办法打听一下这位老太太呢。
  听沈南星说,老太太这病能治好,能除根,那中年汉子别提多激动了,立马牢牢记住这姑娘的名字,沈南星。
  他知道秦集公社在哪儿,隔壁南明县的,早些年还跟人跑去赶过年集。
  后面这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那老太太竟是一直都没睡醒。
  到了县城,沈南星正巧也要去医院,那汉子也要带老娘去医院,宋民富就送他们一下,也没绕多少路。
  汉子点头,一脸感激,又递了烟给宋民富,还亲自给点上,这才说:“真是救了命了……”
  汉子又把自家妈的头疼病是怎么不好治,去了多少医院,找了多少医生,甚至还去过省医院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再没想到,这高手在民间。”汉子感慨,又问,“小妹子,你家里都是大夫?祖传的手艺?”
  倒是没听说过。
  一般哪个村里有靠谱的大夫,人们口口相传,十里八乡都会知道。
  沈南星说:“从小跟着我外公学的,勉强够用。”
  汉子就知道人家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
  宋民富倒是想显摆一下沈南星可是秦安平的外孙女,但秦安平到底是被打倒的,虽说现在到处都在平反,也没轮到秦安平头上,暂且还是不说了吧。
  到了医院门口,宋民富和方庄那人一起,帮着汉子给老太太抬下来。
  沈南星已经跟他们告别,直接去找大伯母所在的病房。
  她走后,那汉子才又跟宋民富打听:“这小妹子是啥情况,手上功夫我看高得很呢。”
  宋民富深吸一口嘴里的烟,这种没带过滤嘴的烟抽到最后烧手,把剩的短短一点烟丢地上踩灭,他才一脸高深地说道:“小南以往在村里就是给大家开点头疼脑热的药,没怎么正经给人看过病,所以大家都对她看走眼了。”
  “这话咋说?”
  宋民富就把昨天栾秋霞脑出血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我们大队卫生室的宋建国,那可是老大夫了,竟然都给看走了眼,差点儿要了一条人命。要不是小南,可真是要出大事。”
  不仅如此,宋民富还把沈南星前些天在公社路口救下那个被花生米卡住的小孩,还有给栾为民治迎风大汗的病,都给说了一遍。
  汉子连忙点头,不胜唏嘘:“这就叫真人不露相,这么高的手,咋就没名声呢?”
  宋民富:“可能是因为那些年害虫帮还没被打倒,她就是有通天手艺也不敢露头。再者说,平常谁也不信她个小姑娘的真会给人看病,头疼脑热也就罢了,其他哪儿不舒服,人们也不敢叫她看,都是去医院,她水平到底高不高,也没人知道。如今害虫帮被打倒,她也敢把自己的本事露出来了。”
  宋民富又说:“不信你们在医院可以打听打听,她大娘,就也是我们栾宋大队的,栾营村的,这会儿还在住院,她就是来看望她大娘的,你跟医生打听打听情况。”
  汉子感激不尽,见宋民富和方庄那人要走,连忙从怀里摸出来两盒烟,说什么都要塞过去。
  宋民富他们刚走,这边汉子正要背着老太太进医院,一辆吉普车就飞快地停在了医院门口。
  司机是个高壮男人,走路一高一低,他迅速绕到后排。
  可车里的人显然是等不及,已经先一步打开车门,快速下车。
  这人和医院门口背着老太太的中年汉子长得有几分相似,穿着中山装,胸口还别着钢笔。
  他飞快上前去,扶着中年汉子背后的老人:“哥,小心别把妈摔了,怎么不叫护士去推轮椅过来。”
  他的司机已经动作迅速地关上车门,跑进医院里面,坡脚一点都没影响到他的速度。很快,不只是推轮椅,直接推了一个轮床过来,后面还有医护跟着一起跑过来。
  帮着把老太太放在轮床上,推进医院。
  如果沈南星没走那么快,就能见到这一幕,也能认出来这个司机,就是前些天在秦集公社帮她拦住金元宝的人。
  很显然,秦虎给开车的这位穿中山装的,还和那个中年汉子长得有些相似的,就是如今南明县的一把手,梁满山。
  梁满山神色严肃地跟中年汉子说:“不是在电话里叫你跟妈等等我,我正在下头开会,掉头过来接上你们来医院吗。回去一问,说你早就背着妈出来了,路边又没见人,就想着你们是坐过路的拖拉机上县城来了。那拖拉机多颠,妈咋受得了。”
  中年汉子梁满营刚要解释,老太太就怒瞪穿中山装的男人:“少对你哥呼来喝去,我好着呢。”
  老太太的声音到底还是很虚。
  梁满山一脸无奈道:“妈,我就是着急。您这头疼都犯三天了也不吭声,应该早点给我打电话的。省里有个专家今天到咱们县上,就只停留一天,早点说我就能早点安排,这险些就错过了。”
  作为司机的秦虎很有眼色,没再跟着这边,而是独自一人快步进了医院,老太太来得突然,得先去叫医院安排。
  “省里专家算狗屁,看多少专家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老太太一脸愤愤,坐下后才又说道:“担心我你就骂你哥?我吃喝拉撒什么不是你哥伺候的,我还活着你就这样,我死了你还认满营这个哥吗?当年家里艰难成那样,你哥说好的媳妇都不娶,就为叫你上学。你有个好前程了,看把你哥耽误成啥样,到现在还是老农民一个*,趴地里刨食儿,好不容易结了婚,连个儿子都没得。”
  梁满山耳朵都起茧子了,他知道他妈的就是嘴上非得这么说,时刻提醒他要感恩他哥,可实际上真要是给他哥安排工作,他妈第一个就不愿意。
  为啥呢?因为他妈可不是老糊涂,这老太太精明的很,尤其是在经历那十年后,那些势力倒台,去年曾经风光无限的g委会主任被连根清算,连带着在任上安排的所有亲戚朋友也都被处理。
  老太太心里很明白,儿子这官要想当得长久,就别老想着安排这个安排那个,安排了他亲哥,还有他亲姐,还有他舅家表哥表姐,叔伯家堂哥堂姐,以及一大群外甥、侄子,需要安排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是拖后腿的。
  如今连他亲哥都不安排,其他人就更不能开这个口,就是开口了,也会被老太太给挡回去。
  这些道理他妈都知道,但为啥每回都要提一提呢,梁满山很清楚,他妈是怕他真的当官当得冷情冷性,不认亲哥,这是要让他时刻不忘他哥的功劳。
  梁满山不厌其烦地答应着。
  大哥梁满营却是说道:“妈你又说这干啥,这会儿头还舒坦?叫我说咱们也不必住院了,就去找那小妹子,叫她给治,她说能治好。”
  “咋回事?”梁满山问。
  梁满营立马就兴奋地把刚才拖拉机上的事儿给说了一遍,情绪非常激动。
  梁满山却皱眉道:“那姑娘真那么厉害的话,不可能寂寂无名,咱们早前为给妈治病哪儿的大夫都打听过,咋就没人说起过那姑娘呢?”
  梁满营:“那小妹子也不是正经大夫,旁人也是看她年纪小,不相信她的医术。”
  梁满山心说这可太正常了,年纪小本身就证明了她不可能有足够的经验。
  坡脚的司机正是秦虎,他迟疑片刻,还是低声说道:“领导,大叔说的那小妹子我应该认识,她好像只是小时候学过中医,后来应该都是自学,平时也抽空在公社卫生院帮点忙。大家头疼脑热的小病,可能是叫她给看过。真有大病都宁肯到县医院来,怕花冤枉钱嘛,所以这小妹子的水平,还真是说不好。”
  水平说不好,其实就是不要有太高期待的意思。
  作为领导的司机,说话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是大忌,秦虎从来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这样说,自然是要把自己的态度告诉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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