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要多少?”
  “您看着给呗。”
  谈老太装日常零用的小钱包就缝在裤腰上,把里面的钱都给翻出来,十好几块呢,在这年代都算是大钱了,不信出门随便拉个人,身上能拿出1块的都不多。
  谈老太又拉着沈南星低声说:“你跟三礼结婚仓促,彩礼什么的都没说,可不代表没有。上次就跟你说了,三礼床头下面那箱子里有钱,叫你用钱了自己拿,你怕是都没打开看过。”
  沈南星确实没看过。
  谈老太一看她表情就知道,推她一把:“里面有几张存折,有些是三礼攒的,还有是三礼他爸寄回来给三礼结婚的,都给你当彩礼。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钱票,也多是三礼平时寄回来的,你要用自己拿就行,不用跟我说。你也收拾好,丢了可别找我。”
  沈南星想了想,还真就转头进屋去,数钱去了。
  那箱子就在床下放着,小小的一个,上面还堆着一个军用的背包,里面是谈礼在部队穿的衣服啥的。
  沈南星取出箱子,用小老太给的钥匙打开小锁,里面果然是一堆的钱票,真不少。
  不过沈南星最先看到的,却是她和谈礼的结婚证,就跟那种老款奖状的样式一样,也没贴照片,就写了男女双方的名字,在哪儿结婚的。
  然后就是谈礼的户口本,和她的户口本。
  按理说,结婚后他们的户口应该迁到一起才是,但谈老太只给他们办了结婚证,却没给她户口迁过来。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她再有几个月就要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之后户口就要迁到大学,毕业分配后会再迁去单位。所以她的户口就没必要变动。
  另一个原因是,她现在的户口虽然在乡下,但她还是省城下乡知青的身份,按照如今的政策,她考上大学自然就算回城,以后户口迁到大学,毕业分配的时候,人家会按照她的原户籍,也就是省城丰州市的户籍,给她分配工作。
  但如果她在乡下结婚,户口上了谈家户籍,那就是农村户口了,以后分配工作,就会按照她农村户口所在地进行分配。
  这年代,县城和省城,看似就是一个户口的差别,可实际上的工作差别,一个天一个地。
  沈南星把结婚证收起来放好,才去看存折。
  存折就有5张。
  这年代有存折的家庭还是非常稀有的,如今一个县级支行的客户,大概也就一千多户,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单位客户,个人客户极少。
  想想也是,普通人家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一年到头的,工人月光,农民压根儿就没钱,又哪儿来的钱去存银行。
  这年代也不光是有存钱的存折,针对农民的还有粮食存折,是国家鼓励农民存粮,避免遇到天才人祸的时候没粮饿死。
  存粮没有利息,存多少用的时候就取多少,但在丰省农村这边,基本推广不开,因为有余粮的人家极少,绝大多数普通农民,还要拿出一多半的细粮换成粗粮搭着,才勉强够吃,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去存。
  眼前这5张存折,有一张就是粮票存折,沈南星翻开仔细看,是存了200斤小麦。
  其他几张都是存的钱。
  有一张是东南某省某地农村信用社的定期存折,其实就是一张纸,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存入1000元整,什么时候到期,全都是手写的,签字盖章,背面是写着注意事项,存折不记名不挂失,要妥善保管之类的话,也就是说,这存折丢了,钱就丢了。
  还有一张是中夏国人民银行,丰省分行丰州市支行的存折,这个是活期存折,其实也是一张纸对折起来,外面是封面,上头还印着领导人语录,翻开里面,只有存入、支出、结余三项,也全都是手写加盖章。
  这个里面存取的笔数就比较多,存入有30/50的,也有100/200的,最高一笔是800,还有多笔取出,取出数额都比较固定,一般都是100,也有好几笔。
  最后一笔取出的时间是前年6月份,最后一笔存入的时间则是前年11月份,大概就是谈礼昏迷被送去医院的时间。
  这张存折上总还有1280块。
  这张存折有户名和户号,上面写了凭印鉴存取。
  沈南星在盒子里翻了翻,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小的私章。
  另外两张存折,都是本地的南明县农村信用社。
  应该是谈礼他爸,也就是谈老太的亲儿子谈中山给寄过来的钱,谈老太顺手就给存进了信用社,她一个小老太太,着实花不了多少钱。
  本地信用社的存折,跟人家省银行的不一样,每次存钱都给一张,那也太多了,就每次拿旧的过去,加上又要存的钱,给换一张新的,好保管。
  但一张存折上钱太多也吓人,就分了两张。
  再往下翻,还有几张汇款单,这些都是没取的汇款,沈南星仔细看了看,这应该就是部队上每月给谈礼寄过来的津贴。
  一个月竟然有120块,好几张呢。
  而这箱子里的存折、汇款单上所有钱加起来,居然过万了!
  1978年的过万啊!
  巨款中的巨款。
  这还不算盒子里那些零散现金、粮票。
  沈南星又把零钱给点了点,好么,也有两三百块呢。
  真有钱。
  上辈子银行账户的零都数不完的沈南星,此刻也被这笔巨款给砸晕了。
  不过,上辈子嫁过来的时候,谈老太也给她零花钱,却没提起过这个箱子。
  后来她考上大学要走的时候,谈老太给了她三百块钱和不少的粮票。
  叁佰也是巨款了,足够她上大学几年用。
  她也从来不知道,谈家居然有钱到这个份儿上。
  那这辈子,是哪里不同,谈老太竟然把家底都交给她了?
  至于说谈老太怕不怕她挥霍。
  呵呵,在这年代,你想挥霍,也得有票,你就是去黑市倒票,也没那么大的量给你,就是给了你,回头立马就能被公安带走调查。
  再说了,即便是你有钱有票,你能买啥?
  房子?没得卖。
  车子?也没得卖给你私人的。
  吃的喝的用的,就那些有限的种类,撑死你也花不了多少钱。
  沈南星不由得吐槽,这小老太真是猴精。塞给她这么多钱,是要把她给栓得死死的啊。
  沈南星把东西都给重新整理放好,想了想又拿了些钱票,她得去县城走一趟。
  算算时间,高考报名工作应该已经启动,她得去一趟学校,从学校里报名。
  她还想抽空去上几节课,又或者是跟老师借用一些各科的复习资料试卷等等。
  既然如此,就在学校报名参加高考好了。
  再者,今年高考成绩就要公开了,到时候她考出什么成绩,都会被张贴出来。
  在村里人的眼中,去年12月份的高考,她没考上,说不定就是考得差,反正谁也不知道分数嘛。
  这次,她就要考个足够好的成绩,好到在全县全市全省都人尽皆知的那种好。
  沈南星跟小老太交代了一声,就直接出门去。
  那金元宝不是因为丢死人的毛病住院了么,那别的也就没啥好担心的。
  小老太又叮嘱沈南星,记得坐拖拉机,不要自己一个人走路,遇见生人搭话,不要跟人走,以及早点回来等等。
  还给沈南星准备了一个小的背篓,里面是蒸好的白面馒头、葱油卷,煮好的十几个鸡蛋,另外还有20块钱,让带去医院看望大伯娘。
  沈南星挥挥手,就出门去。
  春花娘在门口纳鞋底,瞧见了立马就打听:“三礼家的你这是去城里?”
  “嗯,看看大伯娘。”
  “带的啥呀,你们晌午是不是做鱼了,合该给你大伯娘带点鱼汤去,那个营养。”
  说的好听,从这里到县城四十来里路呢,带鱼汤,咋不连锅搬去。
  沈南星也不恼,笑着说:“我奶给钱了,听说县城国营饭店啥好饭都有,我去给大伯娘买。”
  春花娘立马就一脸便秘:“你家日子真好过,天天不是鱼就是肉的,这还吃上国营饭店了。”
  “也还行,全靠我公公每月寄钱,部队上也每月给三哥寄钱,奶说等我考上大学了,叫我公公一个月再多寄50,她和三哥跟我一起去城里住。”
  春花娘的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酸气冲天。
  沈南星信口开河完,就背着小背篓走人。
  这头春花娘赶紧把纳鞋底的针线一卷,就跑来谈家院子里,凑到正在给菜苗浇水的谈老太身边。
  “婶儿,你真还叫三礼家的去考大学啊?”
  “考啊,小南成绩那么好,不去上大学在农村种地,浪费人才。你没听那广播上领导人咋说的,革命分工不同,让适合的人到适合的岗位去。种地咱老农民就行了,他们知识分子还是应该去到他们最擅长的领域,给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春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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