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现在，她与卞黎昕的这笔交易已经做了这么久，那条边境大河的析盐池，华琰郡的官员们也都告诉她修的差不多了，就等着胥华那边渠道挖通后，把浓盐水冲过来了。
卞黎昕出事前，也曾在信中与她说过胥华国主已同意她的办法，并组织了奴役准备挖渠修道，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挖通。
但华琰郡的官员们一直都没有收到盐水下冲的消息。
现在卞黎昕又出事了，也不知道胥华境内的河渠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这次路过胥华境内，正好能去看看，也能顺带打听打听卞黎昕在胥华国内的情况。
决定好路线，夏琰便带领着商队，从夏国中东部离开了。
夏国东部的第一个国家，名叫怀山国，以男尊为主，因南部有诸多连贯山脉而得名。
怀山国国土为长条形，国内也很混乱，只比曾经的夏国好一点而已。
可能是因为境内战匪颇多，怀山国边境守备力量非常松懈，夏琰整个队伍都穿进境内走了大半天后，也没有一个巡守士兵追来。
等他们走到这国城郡前时，守城兵们也各个焉头巴脑，根本不盘问他们的来历，只要上交足够的入城
钱，便一路过关。
因与夏国东部边境贴着，怀山国与夏国的风土人情倒是差别不大，只是现在的夏国各城郡已经整顿收拾，叛乱都已消除，流氓乞丐也已经少见，但怀山国内却依旧随处可见战后混乱的败落村庄城镇。
吃不起饭的流民乞丐们沿路都有，夏琰和商队在行进过程中，时不时就能看见掩藏在荒草中的发霉枯骨.....
这惨败的景象，瞬间让夏琰想到她第一次南下去华琰郡时的沿途所见。
那时的夏国比这还糟糕....
不过好在的是，等车队走入怀山国的大城郡后，虽然城下的守城军们个个焉头巴脑，整座城郡也呈现着老朽破烂的状态，城外还聚集着许多流民乞丐，整体看上去和夏国以往的灾荒破城差不多。
但至少这里面的基础秩序还是有的。
怀山国的城郡内也和以往的夏国郡城一样，等级鲜明的分了四个区域。
其中三个区域都是难民贫民区，只有最北方的区域，是专门供给富家权贵们生活交往的地方。
夏琰骑着马，走在商队最前面，一路看到了许多衣不蔽体的难民小孩，手里拿着发馊的肮脏食物，瑟瑟发抖的躲在墙角里。
紧紧护着他们的大人已经冻死在一旁，乌紫的尸体就那么倚在角落里，无人在意。
夏琰皱着眉，率领商队一路走到北区的高墙前，四周环境才骤然一变。
乞丐流民都被驱逐走了，朱红色的高墙稳稳矗立在道路中央，像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墙内的世界犬马声色，灯红酒绿。
墙外的世界寒尸成垒，枯骨成堆。
朱红高墙下，有专门的衣着更加整齐的守城兵们守着。
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一边喝酒说笑，一边看向行来的夏琰商队。
比起最外面的守城兵们一句不问只要钱的架势，这些守城兵好歹多问了一句夏琰等人从哪儿来，目光在夏琰身上多留恋了好一会儿，毕竟女子少见。
但也就多问了这一句，他们便开始伸手要钱。
等钱交够了，身后大门便直接打开，比外面的守城兵们还“爽快”！
走进门后，珠宝市饼车水马龙的热闹气息迎面扑来。
从这里开始，怀山国真正的商贸交易圈子，也才正式展现在夏琰面前。
虽然比起夏京城如今的街道，这里依然显得窄小、老旧、甚至污脏....毕竟夏京城内已经铺满了砖石，还修建了公共厕所，每日有人专门负责处理卫生。
这里虽也有人打扫，但路面是常见的土石泥，灰土黏腻翻飞间，凹陷泥泞处便时不时会出现一坨...走路若不注意，一不小心就会“中奖”。
但总之，比起外面的惨烈，这里已是人声鼎沸的热闹中心，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穿着奢华衣物的贵族世家或富商权贵。
夏琰压下被沿路流民掀起的丝丝情绪，进了北区后，就让侍一带着商队先去找个驿站或客栈停驻。
她则带着卫一、公良城，以及不想去客栈休息的谢枞，逛起了这异国街道。
怀山国虽与夏国贴近，但两国风气并不完全相同。
这里更加开放，满街的高楼中，花楼竟占了大半，而且这里的人似乎更加不忌男女，每栋花楼中除了少有的女性花伶外，大部分都是各个年纪的各类型男性花伶。
夏琰带着卫一、公良城、谢枞，在一家看起来格外有本地特色的街边小吃店座下，刚点完特色菜“土包肉”，就见一个花楼管事拉着一根绳子从街头走过来。
那绳子很长很长，拴着二十几个俊秀少年。
这些少年浑身上下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唯有一张脸被洗干净了，五官都长得十分俊俏。
他们像蚂蚱一样被拴在一条绳子上被花楼管事牵着走，脸上神色麻木无神，像是灵魂早已死去了一半的行尸走肉。
他们后面不远处，还有很多带着孩子从贫民区过来的父母。
这些父母把孩子像物品一样摆在前面，坐等着看上的买主来买，脸上是比那些少年们更加冷漠的麻木。
被卖的十几个孩子里，只有一个是女孩，看年纪不超过十岁，而且脸部似乎还有些烫伤缺陷，这是她刚刚没被花楼管事买走的原因。
但这少见的女孩依旧引起了过往男人们的注意，不一会儿就有膀大腰粗的两兄弟一起来买下那女孩，打算带回去做共妻。
女孩被卖掉后，后面的父母继续冷漠麻木的等着，等到有人牙子或奴隶主又来买人时，他们才会稍微又“活”过来。
而离他们更远些的街头拐角处，还开着一座宽大的露天奴隶市场。
比起从贫民区过来卖孩子的父母们，奴隶场内的待卖奴隶们，种类可就要多得多了，而且都是被调一教好的。
奴隶场内的奴隶清一色皆是男性，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都有，且大都长得不错，被调一教得为奴为仆甚至床一上一玩一物都可。
他们个个都赤着上身，被拴着手，挂在奴隶场内任人打量，仿佛猪肉场上待卖的猪肉，被商家高高挂起，等着看中的买主来买。
这场面，再次让夏琰想到大半年前的夏国，也同样如此的...野蛮、原始、淫一乱、人命比草贱..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那些，只认真品尝着手里的“土包肉”。
不是很好吃，偶尔还会吃到沙石，有点磕牙，但细细尝过后，确实有一种独特的韵味，有点像她上辈子吃过的土囊肉。
“味道怎么样？”
夏琰拿着土包肉，看向卫一、公良城和谢枞。
三人刚刚只看了眼街道便收回了目光没再看，垂眸吃着手里的“土包肉”。
卫一看着手里的灰土肉，评价非常有他的职业特点：“果腹已可。”
谢枞眉头微皱着咀嚼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还行，就是沙石有点多。”
公良城的评价就要更细致一些，毕竟他这趟出来是带着任务，需要记录各地风土人情的。
土包肉算怀山国的本土特产小吃，多少带有点商业参考价值。
他皱着眉，细细吃完了半个土包肉，握着茶杯喝了口水后才道，
“肉的土腥味有些重，油渍太少，盐太粗，缺少香料调味，整体味道有些寡淡，但以土包裹肉来烤炙，火候倒是均匀，肉质整体不错。”
“裹肉的土好像是一种特殊的香土，均匀烤熟后土香伴着均匀的肉香，底味还不错，有很大的可提升之地。”
不愧是专业认真的，夏琰对公良城点了点头，比了个赞的手势，便看到他放下吃了一半的土包肉，拿出他专门在临行前切割粘粘好的纸张小本子和几根炭笔，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记录起怀山国土包肉的各方面价值。
公良城在夏京城内当了几个月的商部官员，逐渐熟悉夏国各种商货的同时，敛逸楼和白氏商庄酒楼里的各色美食，他也都以访查美食商品的名义逐一细细品鉴过。
这些美食绝大部分都是以夏琰放出的菜谱做的，用了各类香料，远比普通食物香美的多，在被敛逸楼卖去大陆各地的同时，也被白氏商庄通过斋云阁，销售到周边十几个国家去。
夏国内如今的各大酒楼客栈里，也基本都会大肆购买香料，专用于做那些更美味的色香味菜肴。
怀山国没有与夏国通商，也不在斋云阁的商圈内，自然没有用奢侈香料入菜的做法，土包肉的滋味比起夏京城的包子馒头烤肉等也差的远。
但至少，它确实独有一番自己的风味。
公良城认真履职，把土包肉的风味记下来，打算回去后再慢慢改造提升，争取未来做成一道新的菜品。
从各地风土人情里得到商业的启发，也是他们这趟远行的意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