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褚怀玉轻嗤,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咬牙切齿道:“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萧重九毫不犹豫点头,眼中柔情若春水,迫不及待向他证明自己的真心,“若你不信,可将我的心剖出来一探究竟。”
褚怀玉仍冷眼晲着她,没来由的问道:“那你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吗?”
“自然不会。”
“我爱你,我宁死也会护你周全。”
褚怀玉满意了,要的就是这句话,勾唇一笑,唇角的梨涡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萧重九不明所以,但见他笑,心中生出一股隐秘希冀,以为他被自己打动了,愿意原谅自己了。
但不过一秒,萧重九脸色蓦地苍白。
褚怀玉抛了抛手中的匕首,两三下后,他停下动作,双眸对上她,手一扬,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他的动作太急,又没有经验,一不小心划破了脆弱的肌肤,瓷白的脖颈间出现一条血痕,仿佛完好的美玉有了裂痕。
褚怀玉决绝一笑,“我与殿下再无瓜葛。”
萧重九僵住,双眸死死盯着他,痛苦蔓延在眼底,他以自身为棋,受威胁的人,变成了她。
萧重九蠕动双唇,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目光落在他颈间,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挂在上面,是如此的刺眼,更难受的是她的心。
在送他这把匕首时,她想过匕首会刺向别人,亦或是自己,但从没想过,他会用它刺向他自己。
褚怀玉屏住呼吸,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死而复生,他想活着,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死。
兵行险招,此为下策,可他累了,不想再与她纠缠。
时间仿佛被凝结,一分一秒竟变得如此缓慢。
褚怀玉心中焦躁不已,握着匕首的手已紧张的出了一层冷汗,心如死灰,还是失败了吗?
萧重九说喜欢他,也不过如此。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却听到萧重九道:“好。”
萧重九的声音极轻,恍若微风,可他还是听见了,这一字“好”于他而言不亚于天籁之音。
萧重九失神,喃喃重复,“好,再无瓜葛。”
她的眼眸酸涩胀痛,可这点酸痛远不及她心中的痛。
萧重九黯淡的眼眸看向他,“我已答应,你放下匕首,莫再伤了自己。”
褚怀玉闻言,垂眸,思考了一两秒,依她言放下了匕首。
四目相对,只剩无言。
萧重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将他的一眉一眼都刻进心里,余生漫长,总要记得点什么的。
她微合眼帘,“在离开前,可否允我一件事。”
顿了顿,苦涩道:“就当是垂怜。”
褚怀玉掩眸,若一件事便能与她划清界限,自然是值得的,但也并未贸然答应,也是谨慎问道:“什么事?”
萧重九低头,目光落在心口处,伤口未上药,已有血迹重新流出,沾染上了衣服。
“为我上药。”
就当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萧重九本有一千种办法可以将他困在身边,可对上他冷漠的眼,心跳几欲停止,她心里明白,那样做了,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放开他,很难,萧重九苦笑,可他都把匕首架脖子上了,再难,她也不得不做。
“好。”褚怀玉稍加思索,便点头同意了,毕竟也不是什么难事。
房间里,烛光摇曳,一人坐立,一人站立。
萧重九解开了衣服,衣襟后落,露出了胸前的伤口,伤口不大却极深,血淋淋的,看起来很是骇人。
到底曾有过肌肤之亲,褚怀玉颇有几分不自在,微微撇开了脸,但这几分不自在,在看到她骇人的伤口时,转瞬消失。
褚怀玉一言不发,拿来伤药,默默为她上药。
萧重九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他,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身前忙碌的人,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近。
二人离得近,独属他身上的松香随之而来,萧重九不禁愣神,满足过后便是无边无际的落寞,以后再不属于她。
苦涩感在心底一圈又一圈的飘散开,让人再度红了眼。
“好了。”
萧重九回神,身前的人已后退一大步,仅一步的距离,却像是天堑,将人隔在两端,让人遥不可及,心也变得空落落的。
她抿直了唇,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穿好衣服,走出几步,回眸,眷恋深藏眼底,
“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第10章 旁观
夜色微凉,明月高悬,温柔月色落满院,夜风轻缓,檐外风铃叮铃作响。
萧重九神色颓废,仰躺在椅子上,双腿随意搭在窗边,手中拿着一坛酒,一口接一口。
萧重九眼中略显迷茫,浊酒下咽,心中却越发的苦涩,怀玉是她的执念,而今怀玉却不要她了,上天让她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眼睁睁的看着所爱离去?
如果这是对她前世所作所为的惩罚,萧重九苦笑一声,的确是让她生不如死。
一夜无眠,对月饮到天明。
花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表情纠结了一两秒,跪下恭敬行礼,“殿下,保护褚公子的人来信,褚公子今日要去议亲。”
议亲?萧重九抬起了眸,眼底猩红,虽满身酒味,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在听到“议亲”二字时,神情更是冷了几分。
萧重九抬手掩上双眸,自嘲苦笑,前两日才与她划清关系,今日便要议亲,怀玉当真是恨极了她,一刻也等不了。
“以后,不必禀告。”
花影有一瞬间的错愕,殿下对褚公子的看重她都看在眼里,怎突然……,虽惊讶,但她深知主子的事,不可多问,恭敬应道:“是。”
花影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想了想,停下回头,“殿下,派去保护褚公子的人,可需召回?”
萧重九闭眸不语,屋中一片沉默,良久的沉默中,就在花影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听见她道:“不必。”
花影心中了然,殿下虽说不必禀告褚公子的事,但对待褚公子的事仍不可懈怠。
——
萧重九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想静下心来,不去想他议亲的事,随手拿起一本书打开,书上的字却分外的涩会难懂,看了半天,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烦躁的把书扔到一边,单是想到怀玉与别的女子站在一起,她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泛酸。
萧重九垂眸,眼中的情绪变了又变,所有的风起云涌最后都归于平静,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暗芒,朝花影道:“去告诉谢月芝,我请她吃饭。”
“是。”
天香楼,皇城位置最好的酒楼。
萧重九一身华贵紫衣,立于窗前,风吹乱青丝,另显凌乱美,抬眸间,能将周遭一切尽收眼底。
谢月芝正在后方大快朵颐,眼中十分不解,不是说请自己吃饭,怎反倒一直站在窗前。
谢月芝打了个饱嗝,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表姐,你在看什么?”
萧重九正好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那道身影边却多了一人,心气不顺,没好气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谢月芝翻了个白眼,知晓自己又被嫌弃了,她比划了个闭嘴的动作,行,她不说话了。
萧重九目光死死盯着桥上的褚怀玉,一名女子站在他身边,二人立于桥上,出尘身影看起来宛如一对璧人,心中发堵,握着折扇的手吱吱作响。
那名女子不知说了什么,怀玉掩面一笑,唇角绽开的梨涡刺得她眼睛生疼,心里的酸水一阵一阵的往外冒。
突然风起,吹落了桥两侧的柳叶,细长的柳叶满天飞舞,回旋流转,有一片落叶意外落到了褚怀玉头上。
萧重九心一紧,已经能预想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果不其然,在她要杀人的视线下,只见那名女子上前一步,抬手,小心翼翼的为他取下头上的落叶,落叶随风飞走,二人红着脸对视,害羞一笑。
若目光能杀人,萧重九早已将那人千刀万剐,站在他身边的人,该是自己才对。
悲从心起,可是自己已无资格。
从今往后,她只能看着怀玉一步一步走向她人,看着他成亲生子。
萧重九手中的折扇“咔擦”一声断了,她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怀玉以死相逼,她又能如何?
萧重九泄了气,落寞垂眸,手心被断裂的折扇划伤,渗出了血,也全然不在意。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褚怀玉站在桥上,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他心中一跳,生怕又看到萧重九,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回眸,所幸,一切正常。
褚怀玉松了口气,只当自己多心了,毕竟她亲口答应过自己的,萧重九那么骄傲的人,又岂会出尔反尔。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女子,思绪飘远,一切已经与前世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