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梁洛嫣挪动了几步便停住了,站在世家贵女中,世家贵女们愣了一瞬,便将谦和地和她叙话,一时之间,便成了白知微一人是异类。
梁洛嫣最初对她太过亲近,她总觉得有些不适应,而后便误会了梁洛嫣和顾卓之事,白知微原本心中有愧,不好意思见到梁洛嫣,见她未来寻她,反而松了口气。
长荣站在她身侧,察觉到白知微紧张,小声关切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些害怕公主?”
白知微一愣,不解地瞪大双眼,随即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怕,只是之前有些误会,见到她总觉得有些愧疚。”
长荣小声道:“不需要说清吗?”
毕竟梁洛嫣是白知微在建邺为数不多的朋友。
若是误会说清了,又回到原点,和梁洛嫣相处,她总觉得别扭,她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梁洛嫣,只得敷衍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
白知微的性子向来是有事说事,难得见她犹豫纠结模样。
长荣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发出声,梁洛嫣几个快步已经走到白知微身后,隔着三米的距离便不再靠近,纤长的手伸出后,又无力的垂下。
“小姐,公主殿下来找你了。”
白知微转过身,只见梁洛嫣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双腿像被灌了铅水,整个人像一尊木偶。
这个距离让白知微稍稍松了口气,笑着打招呼:“公主殿下。”
梁洛嫣转过头,白知微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明黄的帐子前设有香炉,燃香记时,焚香还剩一半有余。
梁洛嫣收了那一脸木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委屈道:“知微姐姐,出事了,北羌袭扰楼兰,北羌虎啸军深入腹地,差点杀到了楼兰皇城……差点亡国……”
语调断断续续,夹着悲戚的哭腔,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想要一股脑地倒给她。
白知微一愣,想起顾卓前些日子给她看得奏疏,只写到楼兰和北羌开战,未写到战况如何,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她只知道楼兰和北羌常年兵戎相见,不然楼兰也不会在大晋还未建国多久,便眼巴巴地送来公主和亲。
楼兰地域比北羌广,人文和谐,能歌善舞。
北羌游牧民族,马背上的帝国,一切物资均靠抢夺。
战力相当之下,楼兰必败无疑。
白知微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知道的剧情只到凤鸣山围猎,若是按照原著的发展,楼兰被扰,若是男主顾稷不出战北羌,而手握神情男二人设剧本的顾卓,应该会为爱请战。
所以顾卓那日才会给她看奏疏,难道顾卓和梁洛嫣没了爱情的纽带,顾卓还要为她一战?
“我也想知道为何会这样?明明我已来联姻,我原本以为可保楼兰二十年和平,没想到……北羌就算知道大晋和楼兰结盟,也照样出兵楼兰。”梁洛嫣苦笑一声,单薄的背脊一弯,“不过,好在我流落在民间的兄长已寻回,希望他能够力挽狂澜。”
“兄长?”白知微一愣,果然来到她不知晓的剧情了,“别忧心了,你既然已联姻,且大晋和楼兰唇亡齿寒,大晋应当不会坐视不理,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梁洛嫣苦笑一声:“大晋有人会帮我?”
梁洛嫣耷拉着头,明明艳丽绽放的花,被一夜寒风击碎得不成样子,瞧着可怜极了。
梁洛嫣身后背负的可是一国,远比她沉重得多。
白知微上前一步,主动拉近距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定有的。”
经过这场围猎,梁洛嫣便会和顾稷感情疯狂升温,就算顾稷不会领兵打仗,他应当不会放任不管吧。
白知微手一僵,若是她打乱了梁洛嫣和顾稷掉落山洞的故事线,他们感情还怎么……
梁洛嫣小声道:“知微姐姐,在长留山初见你那一刻,烈阳当空,让我心生妄念。
简直忘了,我的身后囹圄一片,哪敢拉肖想太阳,拉太阳入深渊。
能在大晋遇到你,乃我之幸。
之前那次,我多有冒犯,还妄姐姐别生我的气。
若是日后想起我,能多想想我正常的样子……
之前你一直说楼兰的衣裙漂亮,我已经选好了料子,为你裁做了几套新衣,送到了府上,你记得试试,若是不合适,便再改一改。”
明明好好的叙话,梁洛嫣絮絮叨叨,倒是像在道别。
白知微紧皱着眉:“长留山那次,原本便不算是我救你,怎么好好地说这些?”
香炉上的焚香只剩下一小节,梁洛嫣对着她施了一礼,苦笑道:“知微姐姐,保护好自己,你身边的人远比你看到的可怕。”
梁洛嫣说完便带着几名侍女走开了。
白知微还想追上去问清楚,马蹄声由远及近,已有少年女郎打马而归,马背上捆着一只白狐,白狐腹部中箭,早已没了气息。
女郎梳着高马尾,两侧编着小辫,利落又洒脱,身着枣红狩猎服,披银色软甲,快步行至帐子前的案板前,潇洒地将白狐往上一摔,飞快地回了贵女之列。
世家贵女们叽叽喳喳地将女郎围住问个不停,女郎好脾气地一一回答了,拨开贵女们,视线扫过白知微。
白知微瞧见过这种眼神,在那群世家贵女眼中。
好奇,探究。
只是这位女郎的眼神更加直白热烈,毫不掩饰。
女郎朝白知微走来,她本能地想退,强逼着停住了步伐,这种时候不能害怕,若是胆气散了就真的输了。
女郎腰间挎着把唐横刀,形制与莲生相似,刀身相较莲生稍短,底部同刻着莲花纹,女郎停在白知微身前两步位置,眼神在白知微身上扫:“你便是白知微?顾卓的未婚妻?”
难怪那群贵女一直议论她,瞧着这仿莲生的唐横刀,她就知道这名女郎,多半是顾卓的爱慕者。
白知微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爽快承认:“我便是白知微,姑娘找我何事?”
女郎解下腰间唐横刀,世家贵女们站在原地未动,脖子都伸得老长,恨不能眼睛飞过来,看一看这热闹。
女郎不解地嘟囔一句:“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害得我弃诗文学了骑射,追着跑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回头。”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白知微却是听懂了,她在说顾卓。
女郎将腰间的唐刀递给白知微:“既然他已经有了未婚妻,我扶文玉自是没有再纠缠的道理,这把刀我是按照莲生仿制的,如今已没用了,倒不如送你。”
“送我。”白知微还以为会来一场唇枪舌战,没想到怀里被塞了件兵器,这把刀比之莲生确实要轻上许多。
扶文玉搬来两个小马扎,领着白知微去了一个小篝火堆,霸气地一坐,瞧了眼白知微,又将腿摆正,规规矩矩地坐好。
“你别怪她们……她们也是关心我。”扶文玉指了指看热闹的贵女。
谈话间,白知微才知晓,扶文玉乃太师之女,身份尊贵异常,当年收复踆州一战,极其惨烈。
扶文玉兄妹二人在那场灾祸中被掳走,被敌军关了三日,无水无粮,就在她临死之际,是顾卓破了踆州,开了牢狱,救出了他们兄妹二人。
而后扶文玉便弃文从了武,娇滴滴的女郎学着舞刀弄枪,硬上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场。
“其实追了一年追不上,我便不想追了,只是他身边一直没人,我便没理由让自己放弃,前段时间我便听说他有了未婚妻,难过的情绪后,便是松快,谢谢你出现,也算解脱了我。”扶文玉灵动的眼里满是落寞。
白知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刚安慰完一个情敌,又来另外一个,无奈道:“扶姑娘。”
“其实想想也知道,他那样的人,见第一面不喜欢,再怎么努力也都是枉然,收好我送你的刀,祝你们……”
幸福两个字却怎么都谁不出口,她已经是见过大漠高山的女郎,不应当还这般……
扶文玉自顾自地说完,将刀往她手里一塞,起身便走了,利落又干脆。
当真是拿得起又放得下。
焚香只剩下最后一小撮,距离比赛结束,不足半刻钟,陆续有少年郎载着猎物,打马而归,只是未见顾稷和顾卓。
说到底,一众少年郎不过是顾稷的陪衬,大家卸完了猎物,站在围猎场外都翘首以盼,顾修远携手李青缭也出了帐子,站在案板姿态闲逸的聊天,孟静姝则温温柔柔地跟在他们身后,似乎丝毫不介意他们的恩爱,只要她能够站在这里便好。
再过了半刻钟,马蹄声靠近,远远地都能听见马蹄声沉重,似乎载有货物。
再近些便瞧见顾稷牵马而归,面白如纸,脚步虚浮,两侧的箭袋已经全空了,枣红色的狩猎服似乎被鲜血浸湿了,肩膀处衣袍被撕开,露出可怖的爪痕,上半身红艳异常,血腥味冲天鼻。
再行近些,才看清顾稷马背上竟然驮着头吊眼白睛猛虎,腹部背脊上中了数箭,又在脖颈出捅了数刀,猛兽才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