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来人似乎和她一样冷,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他的怀里。
  第60章
  顾卓以雷霆手段迅速将此事料理了,他不是不明白顾修远的心思,他是太明白了。
  前几年战乱时,他是顾修远手中那柄最锋利的刀,为他冲锋陷阵,收复大晋破碎山河。
  如今天下平定,儋州旧臣以从龙之功自居,越发放肆,有些已然成了这锦绣山河上的腐肉蛆虫。
  顾修远想要利用他刮掉腐肉,又不伤其根本。
  闻家此事便是敲山震虎,要做到恩威并施,既要给儋州旧臣震摄,又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顾卓进御书房前,抬头望了望天,冷风迎面刮过,风雪已至,片片雪花飘落。
  瞧着样子是场大雪,过了今夜,地上积雪恐有三尺厚。
  若是处理快些,回府正好可以陪白知微堆雪人,想到此,他心中一暖,抖了抖身上的风雪,大氅都未来得及取下,就往御书房走。
  迈进御书房那一刻,心头突然一紧,余光瞥见殿外偏远角落,小黄门提着宫灯,只照亮了昏黄的小角落。
  小黄门身后正跪着一人,他将跪着人的身子挡了大半,看不真切只能瞧见粉白色的裙角。
  许是后妃犯了什么错。
  顾卓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此间事了,便能回府。
  他快步进了御书房,房内只有顾修远和顾稷二人在书案后,顾卓躬身行礼,朗声道:“儿臣参加父皇。”
  顾
  修远正提笔在宣纸上游走,嘴角噙着笑:“这么快就回来了,行川,案子办得如何?”
  “禀告父皇,儿臣已经将此案查明,证据全部移交大理寺黎大人审问。”
  顾修远挑眉道:“甚好,此事可还牵扯到什么人?”
  顾卓道:“证据所有指向,闻大人嫡子文翰所为,闻大人是否知晓,还不得知,只能静待黎大人审问接过。
  儿臣抓捕时闻文翰畏罪自杀,闻大人满口胡言,道父皇寒儋州旧臣的心,儿臣已安抚儋州旧臣。
  儋州旧臣闻讯均表明此事乃闻家之事,他们不曾参与其中,请儿臣将此事查得清楚。”
  顾卓停顿一瞬:“此事确实未牵扯到其他人。”
  “甚好,果然将此事交给你来办,没让我失望。”顾修远笔一停,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冲着顾卓招手,“如此说来,我刚才倒是没有罚错,行川,你且上来瞧瞧。”
  顾稷站在身后附和道:“父皇乃真命天子,如何会错。”
  强烈的不安萦绕心间,他起身上前。
  书案上放着一本墨蓝皮的账簿,三指厚,书页微微翘起,之前应当是被人卷起,放在怀里妥善保管。
  这本账簿他在白知微那见过,被她宝贝似的藏了起来。
  他心头一跳,他知道殿外,跪着的人是谁了,是白知微。
  他的双手用力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强忍着,镇静道:“父皇,何意?”
  “方才一女子擅闯了御书房,拿着这造假的证据来救你,实在可恶,父皇仁德,只罚了她跪在雪地里两个时辰。”瞧着顾卓突变的脸色,顾稷心情大好,装模作样的解释道。
  雪地里跪两个时辰,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都受不住。
  更何况她,一场风寒都病半个月。
  顾卓辩解道:“闻文翰确实有罪,她也不算错。”
  “行川,你是认得闻文翰的字迹……”
  后面半截还未说完,顾修远抬头,已经没了顾卓的身影。
  他长叹口气,他越发肯定自己的决策,不能选顾卓,顾卓和他的母亲太像了。
  至情至性,难为明君。
  顾卓抬腿就往外狂奔,心从未如此乱过,他万分后悔,方才他为何不停下多看一眼。
  从殿内到殿外不过几十米,几息的功夫,殿内暖如春日,殿外严寒凌冬。
  小黄门站在屋檐下,风雪未沾身。
  轻蔑的一声:“姑娘,两个时辰到了,你请回吧。”
  抬眼便瞧见顾卓难看脸色,看向他的眼神淬了冰,这哪里还是待人温和有礼的二殿下,慌乱跪迎。
  “二殿下,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
  他早就见惯了,宫里这些奴才的趋炎附势,一脚将人踹到风雪里,一股气梗在喉咙,只发出声怒吼:“滚——”
  小黄门连滚带爬地离开。
  “两个时辰啊,知微。”
  白知微听不见一般,并不回答他,她的发梢,眼睫上覆盖着层冰碴儿,发髻肩头被细雪覆盖。
  她整个人在都在发抖,身子不可控制往下栽。
  他急忙去接,触碰到肌肤如同霜雪一般。
  他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心疼到无法呼吸。
  “知微。”
  无人应他。
  他慌张将她扯到怀里,温柔地拂掉她头上的细雪冰渣,温热的脸颊冷得像冰,唇色白中带着青。
  她不该是这样,她应该调皮地在他怀里醒来,告诉他:“行川,吓坏了吧,我骗你的。”
  不应该如此了无声息。
  无形地桎梏在他的喉咙。
  他颤抖着,手扣在她的手腕处,微弱的脉搏。
  他稍稍松了口气,一把将她揽着怀里,大氅包裹住她冰凉的身子,飞快向着宫外跑,身形快到了残影。
  出了承德门,便瞧见府上的马车,挂着一盏昏黄的宫灯,静静停在角落等候。
  顾卓快步上了马车,发出巨大的声响,长荣本靠在马车里打瞌睡,被声响惊醒,睁眼便瞧见顾卓脸色阴寒,被这外面的风雪都要冷上三分。
  视线往下便瞧见,黑锦大氅下严严实实捂着一人,顾卓一动作露出那张精致绝美的脸,不同于平日的活泼灵动,这张脸上只有死气沉沉的灰白。
  长荣慌张道:“二殿下,小姐这是怎么了。”
  马车内放置着脚炉和暖炉,内里烘烤得暖烘烘地,顾卓才敢稍微松开些,露出白知微的头透气。“驾车回府。”
  长荣连忙退出了车厢,坐在车辕上,同车夫一同驾马车。
  顾卓坐在脚炉处,将暖炉挪动到一处,烤得他后背冒汗。
  白知微被冻得方才连求生的本能都没了,体温回笼些,她至少知道本能的寻找热源,方才松开的距离,一下子被填满。
  幽闭的空间内,一缕异香传来,不同于白知微之前雨后草木的味道,这味道更类似于果子完全成熟的芬芳。
  衢州那夜,白知微的表现便很不同寻常,他翻遍古籍,找到一种和她相似的病状。
  真的是中药了吗?
  他揽着她腰的手用力收紧,将她用力压向自己。
  马车压过石子,颠簸了一下,白知微不舒服地皱着眉,迷蒙间竟然还睁开了眼,眼底满是散不开的水雾,瞧见他愣了一会。
  “行川……你、你回来了,对、对不起,我、我好像做错事了。”
  说完便又晕了过去,一时之间,顾卓甚至分不清白知微方才是真的醒了,还是真是一时的梦语。
  顾卓自嘲地笑笑,这哪里是白知微错了,分明是他错了。
  他和白知微待了不过两月,竟然也似她般天真了。
  他竟然想着,当了顾修远的剜骨刀后,功成身退,退居封地,和白知微携手一生。
  他的视线落在白知微脸上,眼神温柔缱绻。
  最开始白知微贪财又胆小,他以为她来到他身边为了富贵荣华,而后发现她跟随回建邺,想得是许是看上了他皇子的身份,搏一搏这权势。
  可是,胆小之人竟然为了他闯了御书房,怕死之人差点冻死在她最期待的大雪里。
  何其可笑。
  他的手放在她的脸颊处,好在回温,不似方才般冰凉。
  似发问又似自省:“白知微,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不懂,你告诉我好不好。”
  无人应他。
  他嘴角牵起温柔的笑意:“难道真的只要一个我吗?”
  落在白知微脸上的眼神温柔深情,慢慢变得偏执。
  顾卓握着白知微的手,冰凉比他的体温低太多了。
  “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一次了,绝对不会。”
  他可以成为磨刀石,他人手中利刃,他都不在乎。
  但白知微不可以,她应当身在锦绣丛,不沾风雪。
  “二殿下,府邸到了。”长荣小心翼翼瞧了瞧车厢门。
  大氅将白知微裹得严严实实,顾卓身形一动,抱着白知微快步往院子走,长荣提着灯快步在身后追。
  等到长荣进到屋子里,扶着腰大喘气时,白知微已经好好躺在拔步床上,她被裹成了蝉蛹状。
  “长荣,过来帮她换衣服。”顾卓说完便退到小院子外,长荣只隐隐约约听到。
  “请大夫,熬姜汤,送热水进去……”
  长荣急忙找来干净地寝袍,替白知微换上,上半身的袄子被雪水浸湿,下半身粉白的襦裙上满是血痕,膝盖红肿溃破,瞧着可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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