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知微困惑道:“母亲,这不是回我的院子?”
  沈文仪亲昵道:“知微失踪几天,我这个做嫡母的尤为失职,所以特地温好了粥,给你压压惊。”
  正厅已备好了热粥,入席后,婢女端来水盆净了手。
  “粥是一早便备下,一直用炉子煨着,府兵来报之时,我就以为你快到了,快再吃一点点垫一下。”
  赶了一天的路,白知微早就腹中饥饿难耐,精巧的骨瓷碗碟内盛着莹白的粥,缀着点点贝类,鲜香
  味道扑面而来。
  她舀着碗粥刚送进嘴,鲜甜味道便在舌尖炸开,软化的米粒一下便滑进了肚子里,饿了一天的胃满足起来,她幸福得眯着眼睛。
  沈文仪轻轻搅动着勺子,惋惜道:“其实知微发现失踪之后,我便下令去寻找过了,只是最后探听的消息便是你驾着马车进了长留山,我再派出家丁前往时,只在崖边瞧见了破损马车,我误以为你遭遇了不测……若是早知道你陷入了匪窝……”
  白知微心虚低着头,原来还有人来找过她,只是原主的白知微在杀害顾卓之际担心害怕,突发心悸自己将自己吓死了,才让她这异世魂魄来到了这。
  沈文仪像是痛苦极了,放下勺子拿出帕子轻轻点着眼角。
  屋子里虽点着灯,但烛光不甚明亮,白知微甚至看不清她眼角的晶莹,也弄不明白这对母女的真心,她只是不想暴露自己身份,这对她日后回家是很不利。
  “白知微恭顺道:“母亲有心,是知微贪玩差点闯下大祸,好在此行所遇好人颇多,侥幸捡下条命来。”
  白司思在一旁着急上火,沈文仪放下帕子,终于问出内心最困惑之事:“知微怎么会和二皇子碰见?怎么会有婚约?”
  第29章
  长街毒害顾卓之事,之前她已经在他面前撒过一次谎。
  如今……
  她低着头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粥,桌子上沈文仪母女正齐刷刷望着她,两双眼睛想要从她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
  实在是躲不过去了。
  她硬着头皮将和顾卓说的再重说一遍,长街相遇鬼峰寨遇险囫囵说了一遍。
  仔细斟酌,确保没了破绽,不会被她们揪出把柄,发现她非原主。
  语罢,她放下粥,坐得如同受刑般端庄。
  一向恬静沉稳的白司思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脸颊涨红,秀气的眉毛轻拧着。
  “就凭块玉佩,就认定姻亲是否太草率了,顾卓可是当今二皇子。
  谁知道这块玉佩,会不会是你偷偷从库房里拿的……
  若真是如此……这亲事应当是我的……”
  白司思声量越来越大,神色也愈发激动,好像白知微抢了她的东西一般。
  “嗯?”白知微突然抬起头,眨巴着双眼,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她之前一直伏小做低,千万般迁就这对母女,就是害怕被沈文仪母女发现她的异常。
  原来她们注意点只在她的姻亲上,压根没注意到她的不一样。
  许是白知微的眼神太困惑,沈文仪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将白司思拉着坐下,以一种自以为公正的口吻道:“不得无礼,司思你这孩子快坐下,不过毕竟是二皇子毕竟身份贵重,此事恐怕还需要商榷……玉佩是否就是在白府库房里拿的……”
  白知微抬眸正巧看着沈文仪母子试探的眼神,她简直被这对强盗气笑了,她胡乱搅着粥待到碗底的粥凉了,低头舀着粥送进嘴里。
  这般模样落到白司思眼里,便成了白知微心虚躲避,心情顿时大好。
  肯定是白知微偷偷前去库房拿了玉佩,这婚事一定是弄错了,若真是顾卓和白家有姻亲,也应当是和她才对。
  白司思一下有了底气,恢复了平日张狂模样,指着白知微的鼻子怒道:“这玉佩是否就是你在白府偷拿的,快说。”
  沈文仪审视地打量着白知微,白知微姿态随意散漫,喝粥都没个正形儿,这种女子怎么能配得上皇子,只有她的女儿才能配得上。
  碗里的粥见了底,白知微抬头淡定道:“这玉佩乃是我母亲遗物,我母亲虽是位卑言轻,可是此婚事她和顾卓母妃定下,当年顾卓母妃落难之际,是我母亲施以援手,顾卓母妃贵为德妃难道还需要商量……你吗?”
  德妃位于当今四妃之首,皇后之下第一人。
  沈文仪一时间愣住了,脸面有些绷不住了,她何德何能敢和德妃提商量二字。
  白知微平日里都是个软柿子任她揉搓,今日倒是起了反抗的意思。
  她沉思些许便明白,白知微不过是攀上了二皇子顾卓的高枝,便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沈文仪内心窝火但面上还是端庄柔和,道:“是我失言了,许是寒风中站了太久头晕了,才胡言乱语。”
  白司思震惊地望着沈文仪,道:“母亲为何要给她道歉,她连累我们在寒风中等了良久,您作为嫡母说她几句婚事怎么了?自古本就是嫡母商议姻亲,她那母亲不知从哪学得礼数,居然敢……”
  “司思——”沈文仪声量提高,皱着眉不耐地盯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司思,“休得胡言,平日教习的礼数你都忘光了吗?”
  “母亲……”白司思面上着急还想再辩解几分,瞧着沈文仪不容置喙的神色,她张嘴还打算说些什么,只得立刻停了语气。
  白知微早就看明白她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多年电视剧可不是白看,只是她肯定不会衢州久待,而她和顾卓之间的婚事也不是她们能干预得了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自然乐意维持表面的和谐。
  “嫡母,女儿已经用完饭了,就先回屋里休息了。”白知微行了礼打算告退。
  白司思见白知微走远,内心的不满便不再压抑,道:“母亲,你瞧瞧她的样子,不过是捡到了门好亲事就这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若是来日真成了皇妃……”
  沈文仪捏着手望着白知微离去的方向,白知微的母亲不过是捡了她的机缘。
  十余年前顾卓母妃孟静姝还只是名山野村妇,在她上山前往白云观祈愿那日,突然出现在她的马车面前,怀里抱着孱弱的孩子跪在马车面前,生生逼停了马车。
  孟静姝怀中的孩子面色潮红,额头鼻尖全是细汗,灰布衣服下支起瘦弱的骨架,一副高热不止快要离世模样。
  沈文仪拿着帕子掩住口鼻,高傲地走到她面前,以为她又要唱什么卖身救子的戏码,“打发她三十个铜板,叫她快些滚开。”
  侍女拿着一把铜板一洒,铜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更多的是砸在孟静姝的脸上和瘦弱的身子上。
  在这一片混乱中,孟静姝抬起头,扬起一个温柔知性的笑,将怀中的稚子往外一推,露出稚子那张粉雕玉琢的脸。
  “夫人,我并非沿街乞讨,身逢乱世,我只是求夫人能为我夫君送一封书信,望他来接我们母子。”
  沈文仪捏着帕子的手一顿,好奇问:“你夫君是何人?送信前往驿站便可。”
  “我夫君便是儋州顾修远啊……前几日他来衢州借兵,夫人可是看清了他面容和我怀中的稚子像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顾修远可是响当当的人物,这女子竟然敢妄想攀附他。
  沈文仪心惊细细端详起稚子,眉目舒朗,眼角上挑的弧度都和顾修远一模一样。
  她捏着帕子指节用力,她已然明了为何女子不前往驿站送信,她就算写了书信又如何,她写的信无论如何都到不了顾修远手中。
  天下风雨飘摇,内战不断,顾修远作为新起之秀,但他背靠的可是儋州李家,若是离了李家他算什么?
  现在冒出个女子是顾修远的糟糠之妻,她若是真代为传话,到时候得罪了顾修远和儋州李家,得不偿失,她是如何都不会去蹚这趟浑水。
  将这件麻烦事踢走。
  沈文仪怒道:“哪里来的疯妇,抱着稚子便想胡乱认亲,我见没见过和你有什么相干,快些滚开。”
  奴仆看了主子脸色,立刻动手驱赶女子,将女子赶离了官道才放心。
  沈文仪望着女子远离,稍稍松下口气,只见随行的侧室宋书文倒偷偷跟了上去。
  沈文仪早就不满宋书文已久,若是她上前犯个错处,当时候正好发卖了她,索性就不再管她,自顾自上山祈愿。
  待到多年后,顾修远掌权成为一方霸主接回孟静姝。
  在宫宴之上,沈文仪隐没在众人中,遥遥望见当日的疯妇成
  了万人之上的德妃。
  好在孟静姝早已忘了这段往事,而帮过她的宋书文早就病死在前一个冬日。
  沈文仪思绪回笼,大概便是在那时她们定下了姻亲。
  若是当时她给予孟静殊些恩惠,与顾卓有婚约之人便是她的女儿。
  她有些懊悔,年轻时的她太过骄纵吃了大亏,如今的白司思和那时的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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