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呸呸——冠冕堂皇。”女子吐出口中鲜血,背着她弟弟的尸身跟着徐大娘身后。
  “走吧。”顾卓面色发沉,脸色一惯扬着的笑意消失不见。
  手臂上伤口较深,鲜血顺着手臂,浅色袖子被打湿了一块,她疼了一路。
  她撩开袖子在水盆里仔细清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手里拿着小巧的黑色药盒,白知微顺着手慢慢往上,便看见顾卓幽深的眼神,眼底的情绪翻涌,她却看不明白真切。
  顾卓道:“下次别自作主张,有的人不值得救,现在知道后悔了?”
  水流手臂向下,流到她的臂弯处,凉凉的有点不舒服。
  白知微摇了摇脑袋,语气又轻又固执道:“没有后悔。”
  顾卓俊脸发寒,冷声道:“不长教训?”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手臂在凉水中搅来搅去,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生气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多管闲事。
  顾卓无奈地哎了一声,尽量让他的声音缓和温柔一些:“用这个药好得快些。”
  她抬手接过药盒拧开盖子,将药涂在伤口处。
  轻声道:“谢谢。”
  瞧着她敷衍涂药模样,顾卓眉心一跳,他拉过她的手,狠狠挖出大块药膏,指腹在她的伤口处轻轻打圈,点点将药膏在周围揉散开。
  她只觉得伤口处发烫,认真为她涂药的顾卓温柔体贴得吓人,她生出几分惶恐,她为了回家骗了这么好的他,真的对吗?
  那女子发了狠是打算从白知微身上撕下块肉来,齿痕又深又多,白皙手臂上扎眼极了。
  他绷紧嘴角,抬眼便看到平日生动的杏眼里氤氲着水汽。
  他下手太重了?他不由得放轻些。“痛了,下次便记得,长教训。”
  第19章
  贾来财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过了今日,鬼峰寨谁能不知晓他威风。
  鬼峰寨有言,进寨便不信鬼神不拜天地,故新人成婚只需要告知寨中兄弟便可,在寨中游行一圈。
  届时他牵着红绸,另一端由梁洛嫣牵着,两人牵着红绸绕着鬼峰寨走过一遭,便是礼成了。
  成亲队伍热热闹闹地走出小院子,便遇到顾卓抱着刀,站在路中央。
  贾来财原以为是顾卓拦路要喜糖讨个好彩头,连忙打发仆妇递上喜糖。
  然而顾卓伸出的手没接喜糖,手冲着贾来财的方向:“三当家,你答应我之事可还算数。”
  看热闹山匪绕着成亲队伍围了一圈,听闻立刻窃窃私语,信用可是他们最后的底牌,如果连信用都丧失了,贾来财还拿什么号令鬼峰寨弟兄。
  贾来财眼睛一转,便想到了个主意,他大声道:“顾兄弟,我既然答应了你会放你出寨,便不会食言,今日可是我大婚的日子,你若是这个时候走,着实有些不顾我的面子。”
  像猜到了贾来财会赖账,顾卓面不改色,脸色仍旧带着柔和的笑意:“三当家的喜酒我当然要喝,只是这出寨的令牌必须给我,方才三当家在院子外耍威风,我妹妹被吓病了,今日我必须带她出去找大夫。”
  周遭山匪闹哄哄的,直嚷嚷着:“三当家,他要什么你给他就是,快些绕寨,别耽误了大家看新娘子。”
  贾来财面色难看,不情不愿的掏出了一块木牌。愠怒道:“顾兄弟拦了这么久,等会席上可得多喝几杯才是。”
  顾卓一把拿过木牌,放在怀里:“这是自然,等会送了妹妹看了病,席间自当多讨几杯酒喝。”
  听到顾卓还会回来,贾来财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些。猥琐的牵着红绸一头,色眯眯冲着梁洛嫣一笑:“夫人,走吧。”
  红绸大力一扯,梁洛嫣身形一个踉跄,站稳后还是顺从牵着红绸跟上贾来财。
  鲁瞑摇着羽扇,狠狠盯着顾卓消失的背影,大张旗鼓跑来要令牌,顾卓今夜绝对会走且不会再回来,他可不是贾来财这傻子,顾卓所带走之人也不可能是他的妹妹,他只是借着带妹妹看病的幌子带走梁洛嫣,玩一手金蝉脱壳。
  鲁瞑冷笑一声,只可惜现在被他看穿了,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之前他们玩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狠狠摆了他一道,
  这一次该是他当黄雀的时候了。
  ——
  日头西斜,白知微早就称病躲进了房里,实际上趁着人多,悄悄躲到梁洛嫣的屋子里,只等梁洛嫣礼成归来,她们便可调换身份。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屋子里红烛高燃,脚步声从远及近。
  白知微立刻找了个角落藏着,仆妇扶着梁洛嫣坐到喜床后,便恭敬的关门退下。
  “知微姐姐你来了吗?”
  “我在。”白知微猫着身子走到梁洛嫣跟前,她早就换好了同色的内衬,梳妆相似。“快,我们将衣服换了。”
  “等等……”梁洛嫣伸手拉住了她打算脱掉外衫的手。
  “怎么了?”白知微皱着眉,现在时间紧迫,早一点走就多一分胜算。
  “知微姐姐,盖头好像和衣服勾丝了,你帮我把盖头掀开。”
  梁洛嫣局促地端坐在喜床上,两侧红烛飘摇,红纱幔层层叠叠,艳丽如晚霞,屋子四周张贴着喜气的囍字。
  白知微蹲下身子,轻轻捻着盖头下方流苏,此情此景她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人在洞房的局促感,只是为何她会是新郎的角色,直觉告诉她不能掀开盖头。
  但她的双手已经搭在盖头上,轻轻往上一掀开,盖头便掀离开,压根没有梁洛嫣所说的被勾住。“公主赶路要紧,我们快换衣服吧。”
  原本梁洛嫣便是明艳至极的长相,一番仔细的梳妆打扮之后,美而近妖,她羞赧一笑:“知微姐姐,你揭了我的盖头,便如我们……”成亲了一般。
  “公主……”她出声打断了梁洛嫣,她知道梁洛嫣爱逗她,就如同逗猫一般,但现在实在不是个调笑的时候。
  梁洛嫣被打断敛起了笑意,她的手搭在婚服上,看了看白知微,指了指屏风后。“怎么一点都不禁逗啊你,你去里面换了。”
  皆是女子,还是逃亡时刻,怎么这时候又计较起来了。
  白知微好脾气依她所言跑到屏风后,几下便把外衫襦裙褪下,伸手将襦裙递了出去,交换衣服。
  梁洛嫣神色莫辩地瞧着屏风后伸出的玉臂,一贯从容之人僵在原地。
  “公主?”她都举着半天了,怎么没人搭理她,白知微站在屏风后,作为现代人穿着内衫和裙子,让她出去在梁洛嫣面前走一遭她也不害臊,只是她怕又惹她不快。
  就在她伸出的手快要僵硬的时候,她被衣服劈头盖脸的砸下,额角发疼,被罩在一片红云里。
  梁洛嫣直接将婚服从屏风上方扔了过来,婚服繁重还有珍珠银链,连带胸前那块长命牌十余斤重,砸得她有些发蒙。
  “穿好了再出来。”梁洛嫣傲娇发话。
  白知微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好在她已经为梁洛嫣穿过一次了,几下便把婚服穿上。
  袖子裙子偏大又长,白知微将胸前的涤带死死绑了好几圈,确定能拉得住衣服繁重的后,才慢慢走出屏风。
  梁洛嫣早就穿戴好了,白知微的裙子对她而言又短又紧,上衫也紧紧的勾勒出上半身的曲线,奈何胸前却是平坦一片着实有些奇怪。
  梁洛嫣拿起条披帛罩着挡住上半身,那股子不适感才消失。
  梁洛嫣扬起笑:“知微姐姐穿喜服可比我穿好看多了,这才像新娘子。”
  见到白知微出来,拉着她便按着她到床上坐着,笑盈盈地拿着盖头往她头上盖。“我也盖了知微姐姐的盖头。”
  白知微拉出她想要揭开盖头的手,自己把盖头掀开了,沉声道:“公主,顾卓便在外面等你,此行救你都是他的功劳,到了建邺后,希望你能言明真相,不要让人误会了他。”
  梁洛嫣玩得正开心,被打断也不恼怒,笑道:“我明白这是你们大晋所言的知恩图报,我们楼兰人对待自己的恩人,也是拿出最好的葡萄酒和羊肉招待他的。”
  白知微稍稍放心,仔细嘱咐:“等会你从后门出去,避着些人。”
  白知微拿着丝巾仔仔细细的围了一圈,只露出梁洛嫣那双深邃的眼睛,瞳孔偏蓝仿佛那片汹涌的大海。“如果遇见人不必理会,咳嗽几声称病便是,只要等到和顾卓相会就好。”
  白知微拉着她交代完,将她推出屋子,自己盖好盖头坐在喜床上。
  听着梁洛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白知微握着手中的匕首,静静等待贾来财的到来。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群山匪能多拖住贾来财一时半刻。
  时间越往后走,她等待得越焦急,总有种铡刀悬于颈侧的滋味。
  ——
  顾卓抱着刀在山口处靠着大树发呆,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裹得严严实实的梁洛嫣。
  这件桃红色的襦裙明明在白知微身上时还算顺眼,等到了梁洛嫣的身上,他只觉得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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