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再次走入这间仿佛植物园的夜店,佑宁仍有种不真实感。
  浦江阴冷潮湿入骨的冬季,能将抗冻又抗造的东北人冻得嗷嗷叫并非传说,然而就是这样湿冷的冬日里,不可触碰里照样温暖如春。
  一进门,佑宁身上的羽绒服便穿不住,整个人热到出白毛汗。
  秦昶失笑,伸手替她将羽绒服拉链拉开,脱下来与自己的大衣一道交给服务员寄存,然后拉着佑宁的手穿过树与树之间的小径,经过注满了水、有两条“鱼美人”正绕着夜店当中的主景观树浮沉游弋的玻璃柱,准备拾级而上。
  佑宁却为美人鱼所吸引,停在了玻璃柱前。
  她记得上一次不可触碰开业时来,这棵树下还有金发小提琴手演奏泰伊思冥想,不过数月工夫,竟变成了美人鱼表演?
  秦昶也停下脚步,“喜欢?”
  佑宁摇摇头,“里头的树——”
  “啊,树,”秦昶笑起来,“树周围做了防水处理,这其实是一个‘回’字型玻璃水柱,中间部分是空的,对树不会造成影响。”
  原来如此,佑宁点点头。
  秦昶拉着佑宁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走上玻璃长廊。
  一班朋友早已等候在观景位置最佳的玻璃天台,只等他的到来。
  以白富美蕊贝卡男友为首的一群人一见秦昶,便起哄要他喝酒。
  “小秦哥到得最晚,需罚酒三杯!”
  秦昶才不理会他们,牵着佑宁的手为她做介绍,“蕊贝卡你见过,花衬衫是蕊贝卡的男朋友,此间的半个老板,谢利轩;白白胖胖穿绿裤子的是安东尼,家里经营酒庄;长发飘逸不管多冷都穿连衣裙高跟鞋的是布瑞塔,旅行作家;黑衣扮酷的是布拉德,经营本埠最大一间进口摩托车车行,有时间带你去他店里玩……”
  绿裤子安东尼笑起来,“为什么只去找布拉德玩,不找我?”
  “也没找我们啊!”谢利轩朝布拉德扔花生米。
  酷酷的布拉德对秦昶、佑宁点点头,“随时欢迎。”
  秦昶郑重大方向众人介绍佑宁,“我要带回家去见家长的那种女朋友,林佑宁,江湖人称‘灵灵姐’。”
  众人一阵哗然。
  “来来来,坐坐坐!”花衬衫谢利轩招呼两人。
  秦昶揽着佑宁肩膀落座,问佑宁喝什么饮料。
  谢利轩与蕊贝卡咬耳朵,“你几时见过小秦哥这么无微不至?”
  蕊贝卡摇头,“他从来对我们不假辞色,我们都以为他这辈子注孤生。”
  “一物降一物不是?”
  “小秦哥好似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蕊贝卡大为惊叹。
  “有安东尼在,怎么好教小秦哥和林小姐喝饮料?拿最好的酒来!”美女旅行作家布瑞塔笑言,又问佑宁,“林小姐喝不喝酒?不会喝也没关系,教小秦哥代饮。”
  话音里带一点下马威的意思。
  佑宁落落大方,“红的白的啤的随意,三盅全会亦可。”
  早年陪陈老师谈业务,酒桌文化什么没见过?陈老师总替她挡酒,但也告诉她,可以不喝,然而一定要懂酒会喝,镇得住场面。
  佑宁话音一落,布瑞塔情知遇见硬茬儿,气势便弱了。
  佑宁犹不过瘾似的,“光喝酒多无趣?掷骰子、剥眼子、拱猪猡玩不玩?带不带彩头?”
  三杀,布瑞塔彻底歇了声气。
  谢利轩“哟嗬”一声,“会家子啊!”
  又转头对布瑞塔道,“你一看就不是灵灵姐对手,赶紧自饮三杯认输。”
  秦昶从头到尾笑看女朋友气场全开。
  他的佑宁啊,从来不是城堡里等待王子拯救的公主,但他就是喜欢她这种随时随地都能挽转局面的机智与硬脾气。
  他伸手摸了摸女朋友头顶,抄起桌面上一杯果汁,朝布瑞塔举杯,“我家灵灵姐比较孩子气,你别介意。”
  布瑞塔拿起面前的鸡尾酒与秦昶碰杯,一饮而尽,在心底与年少时喜欢过的那个男孩子告别,从今往后,她大抵不会再刻意打听他的行踪,只为了与他共处一室。
  蕊贝卡打圆场,“听说林小姐与小秦哥是同行?”
  佑宁点头。
  “以前怎么没见过?”蕊贝卡好奇。
  “一直缘悭一面。”佑宁笑道,“也许命运是想把他酿成最醇厚的酒,再让我们相遇,教我一饮即醉。”
  秦昶闻言倾身亲吻她额角,“感谢命运。”
  蕊贝卡忍不住捂了捂胸口,哦,这该死的浪漫!
  男人们为这一场面拍桌跺脚吹口哨,将聚会推向欢闹。
  第64章 十四棵树(4)诺言
  不过一晚工夫,佑宁已被秦昶玩得至要好的几个朋友所接受,散场时候纷纷打招呼要秦昶多带她出来参加聚会。
  七人合影当晚出现在社交圈里,主人家蕊贝卡和谢利轩是当之无愧的中间位,秦昶勾着佑宁肩膀坐在左侧,头碰着头,佑宁的表情微微有些淡漠,但是秦昶笑得很开心。
  秦昶大方带女朋友出来示人,将佑宁介绍给圈中好友的行为,很教一些豪门子弟意外。
  有钱人当然会在各种场合结交异性,但真正能被他们接受并纳入圈内的圈外人,少之又少。老钱、新钱怎么可能傻?不晓得多精刮!
  然而一旦被他们真心接纳,一起出国旅行度假、赠送价格昂贵的节日礼物都只是毛毛雨,带挈新淘伴跨越阶级鸿沟,一步跃升一个阶层都是可能的,否则捞男、捞女也不会削尖脑袋往豪门世家子弟身边钻营。
  多少人抢破头也得不到的东西,林佑宁这个看起来又酷又冷的女孩子,轻轻松松就得到了,怎不教人意外又好奇?
  邀约雪片般纷至沓来。
  秦昶用脚顶开一点大丹犬,将佑宁完完全全圈在自己怀里,“不想被他们占用我们相处的时光。”
  “那就不去。”佑宁反手摸他头顶。
  佑宁也不耐烦应酬富二代们。
  两人宁愿窝在沙发里,看书、听音乐、看电影,然后在某一刻拥抱接吻滚做一团,无休无止。
  小年夜这一天,佑宁与秦昶驱车去往保税区会员制一站式购物中心,为除夕去秦昶家里过年采买年货。
  随着春节假期的来临,外头马路上的车辆已经显著减少,但购物中心里采买年货的会员却多得令人咋舌。
  秦昶一边推着购物车在货架之间缓慢穿行,时不时躲避奔跑追逐的顽童,一边牵着佑宁的手不放,仿佛害怕她在偌大迷宫般的购物中心走失。
  “家里什么都有,不买也没关系。”秦昶见佑宁在南北干货区驻足,不由得为她提供建议,“我们回家和长辈一起过年,就是最大的诚意。”
  佑宁横他一眼,“初次拜访,空手登门太失礼了。”
  秦昶不知恁地就想起那首“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歌来,强忍了笑意,还是给女朋友小提示,“家父不抽烟,偶尔应酬时会喝两杯,但这些年有资格教他举杯共饮的也没几个了;家母——”
  他想一想,“家母也无甚特殊爱好,一定要说有,大概莳花弄草算一项。不过家母是绿植杀手,死在她手下的植物不计其数,她老人家已经放弃亲自动手的念头。”
  佑宁失笑,思及同样种花苦手的姗姗,想必和秦母一定颇有共同语言。
  “兄嫂么,他们是新派人物,你捧一束花他们都觉得很好。”秦昶将佑宁从南北货货架前拖走,“家里五岁的侄女给她发个两百元的红包即可,反正超过两百她也要上交父母保管。”
  佑宁听得直笑,“富三代的红包也得上交父母?”
  “两百及两百以内的由她自行支配,超过两百的则需上交,存入她个人银行账户。她从四岁起已经开始投资,额度不高,大多投在她喜欢的玩具设计工作室上,有赚有赔,无非是培养她的投资意识和理财能力。”秦昶直言,“目前看来茜茜绝非稳赚不赔的投资天才。”
  听秦昶嘀咕侄女的投资天赋,佑宁笑得肩膀抖动,任他将她拖离南北干货区,“那再给小朋友加个玩具罢,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玩具?”
  佑宁从小最讨厌过年,别的孩子父母外出打工一年,总会带着大包小包从外地返乡,给孩子买新衣服、新鞋子,一家人团团圆圆。而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温馨时刻,父母铁了心在粤省扎根,过年也无非是托老乡带些粤地特产和一点钱回来。
  祖母更是逢年过节便骂骂咧咧嫌东嫌西,做一锅梅干菜烧肉她多往里伸一次筷子都要遭白眼,所以佑宁自懂事时起便不期待新年礼物和压岁钱。
  但她希望其他孩子的童年都是开心快乐的,哪怕那个孩子可能并不缺少她送的这一件玩具。
  按照男友提供的个人意见,佑宁买了一瓶价格不菲的进口红酒、一盆结着金灿灿果实的金橘树、一盆橙瓣橘蕊的蝴蝶兰,又在毛绒玩具专区挑挑拣拣半天。
  佑宁选择困难症发作,觉得毛绒玩具个个都可爱,一副愤怒喷火表情的小恐龙、一脸呆萌的旅行青蛙、睡眼惺忪的长毛猩猩……每一个她都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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