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金乌西垂,白日与冥夜交替之时,不见燥热也没有多么昏暗,正是适合比武的好时候。
  萧芫不曾想,只是她简简单单的一句想看,原将军与原夫人便让支起了这么大的场面,唤了不少军中骁勇善战的将领来,道是要借此机会,好好锻炼锻炼原菁莘。
  兵器劲道十足地铮铮碰撞,比武的二人身形倏移,招式快得目不暇接,这已是车轮战的第五人了,原菁莘依旧不落下风。
  菁莘往日里在宫中教她时,可当真是大材小用了。
  华灯初上,暮色四合之时,原菁莘满身香汗地自台上走下来,萧芫小跑到她身边,声音兴奋极了,“菁莘,我瞧你这般,都能和岳家的晗雁阿姊相比了。”
  原菁莘拿过巾子潇洒擦了擦面上的汗珠,“哪里,这几年边关百战百胜的女将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哪敢与之相较。”
  一把揽过她的肩,“走,我带你骑马去。”
  骑马萧芫会,但也仅仅只是会,堪堪能享受一点点纵马驰骋的快意。
  原菁莘纳罕,“你骑马可是圣上亲自教的,往年狩猎时,圣上总是当之无愧的魁首,连我阿兄都比不过,怎么你连半分精髓都未学到。”
  萧芫恼道:“他是厉害,可你瞧瞧他那个大忙人的样儿,能花多少时间教我?”
  原菁莘不信:“圣上教导你别提多执着了,你不是总烦不胜烦吗?”
  萧芫鼓了下香腮,没再辩驳。
  读书之类是她烦不胜烦,可一到这种需考验四肢协调的,烦不胜烦的就成他了。
  因她并非不用功,而是用功也无用,虽说努力可以弥补天赋,可若是一点儿天赋都无,那便是多少努力也无法弥补的,她现在会骑,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这种因为自个儿笨的理由,就不必让人知道了。
  院中骑了两圈,便到了用膳的时辰。
  原将军在城外临时有要务,原夫人盛情款待,食案上对原将军在黔方及来回途中的所见所闻如数家珍。
  萧芫听得津津有味。
  从前接触得少,不知原夫人竟还甚有说书的天赋。
  萧芫也将重明寺祈愿还愿的种种规矩细细讲来,包括她寻的僧人法号,一些祈愿的要义等等。
  菜足饭饱,原夫人先行回房歇息,原菁莘领着萧芫回了自个儿院子,开始计划偷酒。
  支开门上的奴仆溜出院子,小心翼翼挨着墙根儿走。
  萧芫气声问她:“不是说此酒原将军不饮吗,为何不直接向将军讨要呢?”
  一坛酒罢了,便是再珍贵,以原将军的行事,也不会不答应啊。
  原菁莘与她脑袋对着脑袋:“这不是你来了嘛,阿父定然不乐意我带着你饮酒。”
  转过一个墙角,指指前头,“就是那儿了,这酒埋在树根底下储存最好。也幸亏如此,不然若在酒窖里,咱们还得去偷钥匙。”
  萧芫极少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此时如探险寻宝般,别有一种兴奋刺激。
  问她:“那咱们怎么挖啊?”
  原菁莘拉她到了树背面,从松松的土里扒拉出了一个铁锹,得意道:“我早就备好了,先前我就打算偷来着。”
  铁锹?她莫不是从管花草的下人处拿的吧?
  当真不拘小节。
  于是对月酌饮之前,萧芫先欣赏了一番月色下飒爽美人儿铁锹偷美酒。
  第43章 醉饮
  酒挖出来, 再细心将土恢复成原样,两人一起捧着坛子原路溜回了院子里。
  月华似水,盈盈照亮院落正中宽宽的石桌, 丹屏过来搭了把力,三个人才一起将酒坛子放到了桌上。
  萧芫气喘吁吁,“不是很珍贵吗,这怎么这么大一坛啊。”
  原菁莘叉腰左右看看, 肯定:“定然错不了,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们将酒埋进去的。”
  凑近去看坛口的泥封, “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
  说着,熟练地拆开绳子,掀布,再拍开硬质的封坛泥,要掀盖时忽然顿住,“这怎么没有酒香呢?”
  酒坛密封靠的就是泥, 封坛泥没了,酒香该从缝隙里溢出来才对。
  萧芫也去闻, 果真没有。
  疑惑:“不会里面是空的吧?”
  原菁莘掀开瓷盖, 里面一片黑黢黢的看不清,丹屏去点了盏灯拿来,借着火光, 才看到里头都被稻草塞满了。
  三人面面相觑。
  原菁莘想不通:“不会是我阿父提前料到,先一步让人偷梁换柱了吧?”
  “……不对啊,他那个老大粗, 除了打仗就是个直肠子, 哪会想到这些。”
  萧芫咬唇思忖,总觉得哪里不对。
  扒着坛口又看了眼, 灵光一现,“重量不对。”
  眸中跳跃着火光,熠熠如星,“如果这坛中只有稻草,不可能这么重,里面一定还有其它东西。”
  原菁莘想到:“这是在大酒坛里,放了个小酒坛吧?”
  “只是这坛口这么小,如何取出来呢?”
  丹屏从旁抱了个石块过来:“娘子,让奴婢砸开吧。”
  萧芫被她这架势唬了一跳,忙拦住,“先等会儿,让我想想,这酒坛如此设计,总不能喝的时候都砸开吧。”
  可想了半晌,依旧毫无头绪,眼见美酒近在眼前却尝不到滋味儿,原菁莘自暴自弃:“干脆砸开算了,稻草那么大又拿不出来,连里面东西的影子都看不见,怎么想法子啊。”
  丹屏试过,酒坛里每一团稻草都很紧实,大小刚好比坛口大些。
  萧芫叹气,“怕就怕烧制时两个酒坛本身就是连着的,大的破了,小的便也破了。”
  到时候坛酒全无,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菁莘将坛布往上一盖,当机立断:“先不管它,此酒喝不到,我还不稀罕呢。赏月要紧,没了凝露浆,我还有去岁的桂花酿。”
  ……
  朗月高悬,明星荧荧,躺在高高的屋顶上,好似天高海阔,无边无际。
  伸手挡住圆月一角,萧芫笑言:“你那坛酒,不用送回去啊?”
  原菁莘摇头,“我才不送,不止不送,待明日晨起,我还要光明正大寻阿父让人给我打开。”
  萧芫半撑起身子,捏起屋脊上的白玉杯一饮而尽,眯起眼眸回味了番,“要我说,桂花酿也是极好的。”
  “那可不,”原菁莘笑,“这可是我的珍藏。”
  推杯换盏,繁星渐连成了片,摇摇晃晃的视线里,所有烦恼与不愉都不见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她们乐不可支,笑上好久。
  夜半自屋顶下来,随意在床榻上滚做一团,沉沉酣睡。
  ……
  “阿芫阿芫。”
  萧芫迷蒙坐起身,把自己身上缠成麻花的薄衾拽下来,拢了拢乱七八糟的衣衫。
  转过头往床边看,眼睛模模糊糊眨了好几回才清晰些。
  原菁莘怀中抱了一小坛酒,笑得开怀:“昨儿的酒打开了。”
  萧芫晃晃脑袋,试图将自己晃得清醒些。
  昨夜快活是快活,就是一觉醒来感觉乱七八糟的。
  “你闻闻,是不是特好闻?”
  精致的坛子被她举到了身前,淳厚的酒香扑鼻,跟会勾魂儿似的。
  萧芫重重点头。
  坛子挪开,原菁莘道:“早膳快好了,你收拾收拾咱们待会儿喝。”
  沐浴盥洗后,换上昨日特意带的与原菁莘同样碧色的一套衣裙,简单挽了个垂马髻,便出去了。
  整个院落都充斥着酒香,连微风都带了几分醉意。
  怪不得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呢。这样惹人垂涎的美酒,勾也把人勾进去了。
  原菁莘:“想你平日不出宫,定是不曾尝过东市上的小吃,这都是味道最好的几家,我让人各买了些,你尝尝?”
  萧芫先尝了尝面前太烨楼的薄胡饼,酥脆又有韧劲,芝麻的香气十分浓郁,令人口舌生津。
  不禁好一番夸赞,迫不及待尝其余几样。
  玉尖酥、水晶馄饨、云英握……每一样都有与宫中全然不同的风味,却又格外美味可口,令人口齿留香。
  “这几样吃食,莫说是百姓,许多守着晨钟上衙的臣工都使小厮日日去排队,吃一屉管半日的饱腹呢。”
  萧芫点头:“这般美味,要我我也想日日吃,换着花样吃。也不知若要宫中尚食局做,她们会不会。”
  说着,思及姑母,“要不我们先不饮酒,先去东西市逛上一圈,我买点儿东西给姑母,然后午膳饮了歇晌,正好傍晚觉醒回去,你觉得如何?”
  原菁莘笑,“行啊,好不容易出来了,是得好好逛逛。”
  京城的繁华在东西两市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止有我朝百姓叫卖,还有许多胡人,龟兹商人,金发碧眼,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连口音都是京城的。
  之前去佛寺时萧芫也曾路过,但远远没有今日热闹。
  想是天气转热,百姓的春耕结束,正好能腾出空来好好犒劳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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