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裴缙云仿佛没听见后半句:“不算特别放心,我今晚要出去见人,要是不习惯,等我回来接你。”
“是应酬吗?”
“额……嗯。”
宋到源心不在焉的:“你上班辛苦了。”
刚读上研一的裴缙云沉默片刻:“……不辛苦。”
手机在凹槽内震动不断,滋滋响个不停,施安谦那群人已经开始催促了,裴缙云想起医生说过,宋到源的情况不影响日常生活。
而且他们虽然认识很多年,但同居的次数少之又少,主要是性格原因,两人都比较独立,住在一起容易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各种矛盾。
所以把人送到小区楼下,只让他背了个包上去,“不适应就给我打电话,行李先放我这,要是能住,我就送回来。”
宋到源多多少少有些不安,这人千辛万苦把他抓回来,然后又给扔回去,不要他了?
得到了就不珍惜,男人都是这种样子的吗,宋到源眉眼冷漠,但红肿的眼角又透着莫名的委屈:“你走吧。”
裴缙云看不出情况,面不改色:“我走了,跟我说再见。”
宋到源头一扭,只留下背影给他。
裴缙云莫名其妙,神色散漫的对着宋到源的后背挥挥手,一脸“祖宗你爱咋咋地”的服气表情,车窗拉上,给施安谦发了信息赶去约好的地址。
夜市一条街人流如织,香辣热气扑鼻而来,人间烟火气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施安谦在远处早早的看见裴缙云,别的不说,就他那身高腿长的衣架子身材,在这一群人中也足够出挑显眼。
就算在这杂乱无序的空间里,他的步伐也依旧稳妥沉着。
施安谦自觉的给他安排了个凳子:“擦过了。”
裴缙云刚坐下,施安谦问他:“你消失了一个下午,这是去哪了?还有,你没发现你领子乱了吗,咋身上一股烧饼味儿?”
“……”裴缙云随意一笑,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去了趟医院。”
“你咋啦?”
“不是我,我去接人。”
“伯父伯母?”
“也不是。”
“谁啊?”
裴缙云在路上思虑过,周全一点,决定不把宋到源的事告知出去,一来担心影响恢复进度,二来宋到源的糗事他知道就行,就是从初中一块长大的施安谦,也不行。
施安谦拎着他一根手臂摇晃:“说啊说啊,别吊我胃口,求你了哥。”
裴缙云模棱两可:“一个小学同学,出了车祸,不方便。”
施安谦长长的哦了一声,“什么小学同学,还要劳烦你去接,很重要的人吗。”
“重要的。”
“你接个人消失了一下午,谁啊,谁啊?说个名字搞不好我也认识。”
裴缙云轻飘飘的:“建议别问,问了你难受。”
tm的,这语气……
拽死你算了。
施安谦就算是这种问到底的性格,也是有分寸的,见裴缙云这次态度强硬,他也就放弃了,“今晚喝酒不?”
“不喝,我开车来的。”
“叫代驾啊,这两天放假不喝多点,没意思,喝嘛。”
“我待会儿要回去看他。”
被拒绝了两三次终于受不了,施安谦又要嚷嚷起来:“谁啊,到底谁啊,这么重要,你老婆啊?!”
第5章
裴缙云异常安静了几秒,神色凝重,施安谦也不敢开玩笑了:“喂,有什么事跟兄弟说说,别自己一个人扛着啊。”
“哇塞,你们又在聊什么悄悄话呢,给哥们儿分享分享。”
来人叫姚秋江,正是隔壁组的医学生,面如枯黄,牙齿亮白,眼神无光,嘴角带笑,如同大街上行走的丧尸,显然又是一个学医的失心疯。
裴缙云语调慵懒,“找你帮个小忙。”
姚秋江脸色异常沉重:“难得,你说,是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一些精神疾病的问题。”
“……”
“这不在我能帮的范围!”姚秋江起身就要离开,裴缙云使了个眼色,施安谦一点即通把人当场拿下!
姚秋江哇哇大叫:“这是强迫,这是强迫!!”
裴缙云给他开了瓶酒搁在他面前:“只是咨询,不让你开药。”
施安谦:“对啊,上回咱们感冒你开了个药,还给我们做了心理辅导施法,结果第二天就发烧了,多神奇啊你。”
“不找专家找我干嘛。”姚秋江挣扎了一下,活动手臂,“而且精神类疾病,很复杂的,你确定问我,不如我帮你约下江导吧。”
“新手有保护期,我相信你。”
如果是导师层面,裴缙云就不能是这个态度了,姚秋江看起来比较好糊弄过去。
姚秋江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你说。”
裴缙云掐头去尾,留下精华部分,简单的表述病情,以及发病的过程。
姚秋江摸了摸下巴:“你是说,你有个朋友原来是直男,但他生病后,就变成男同了?”
施安谦:“这不得喝点中药治治。”
裴缙云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你们想喝?”
姚秋江轻咳一声,“车祸事发的前一段时间,他看的这本小说让他印象深刻,甚至是影响了他心理因素,又或者是激起他的情绪,车祸后导致海马体受损,失去部分现实记忆,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未必是他杜撰的,可以找找他生前……”
裴缙云:“……”
施安谦:“……”
姚秋江:“啊呸!他清醒的前一秒,到底看了什么小说,从根源性配合治疗应该就差不多了,这样看来,情况应该不算很严重,我跟你说,精神类的疾病一般都得用长期温和的手段,绝对不能受刺激的。”
裴缙云听完依旧心事重重的模样。
姚秋江嘚瑟的勾唇:“我分析得咋样。”
裴缙云脸上浮现那种欠揍的嘲讽笑:“跟医院里的专家说得没差。”
等于没说。
“噢哟噢哟。”姚秋江立刻信心爆棚,“我也觉得我有做专家的潜质。”
裴缙云:“你以后任职哪家医院记得告诉我。”
“干嘛 ,哎哟,老同学,不收你专家费啦。”
“我避雷一下。”
“……?”
姚秋江在发脾气的下一秒被其他同学叫走了,走前警告道:“今晚睡觉记得睁眼,我会永远,永远的盯着你!!”
裴缙云跟施安谦都对他挥挥手,顺便撒了把不存在的糯米粉。
施安谦拿着瓶冰啤,低声问:“你同学问题这么复杂?”
裴缙云嗯了一声,不欲多言。
他烦的其实不是这个,既然有痊愈的可能,照顾照顾宋到源倒是没什么,问题是宋到源现在的身份是男同,难道要他配合演戏吗。
也别指望他能对男的说些肉麻温情的话。他百分百对男同圈子敬而远之,还能在这纠结,纯粹是因为对方是宋到源。
一想到自己要做那些事,恶寒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好端端的一直男看什么耽美小说。
造孽了吧。
自己倒霉就算了 ,还要霍霍他。
裴缙云转动腕表,表带边缘露出红绳,低头看了眼表盘时间,又拿出手机,没什么动静。
宋到源会这么安静?
裴缙云打包了宋到源爱吃的,起身就要走了。
施安谦见状,卧槽了一声:“真是你老婆啊,你脱单了吗,就做牛做马的,小心舔狗舔得一无所有。”
裴缙云的声音从远处轻飘飘的传来:“你想当牛做马还没人要。”
施安谦被身后的人拼命拦住:“……草,你个裴缙云,缺大德!”
*
裴缙云驱车前往洛华小区楼下,提着烧烤一路飘香,顺着记忆来到三座504房门前,按下门铃,里面没人回应,担心出事,裴缙云翻找备用钥匙开了门。
里面没有透出一丝光线,黑暗无边,裴缙云蹙眉,伸手按下开关,灯一亮才看见宋到源正背对着自己用手胡乱擦脸。
心里那种莫名紧绷瞬间松弛下来,裴缙云笑了笑,把吃的放在桌上:“怎么不开灯。”
等宋到源转过身来,裴缙云彻底愣住了,随即是满脸疑惑。
又哭了。
对,宋到源他刚哭完一轮,原本略微红肿的眼角,这会儿整个眼睛都红彤彤的,鼻子也红,眼角渗透得泪水如同浸润在刀身,看向裴缙云时散发着锐利寒冷的光芒。
如芒在背,站立不安。
裴缙云这会儿不大能发出嘲讽的声音,而是有些不解:“又怎么了这是?”
宋到源只是眼睛微闪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两人又莫名其妙的僵持,谁也不肯先说一句,仿佛先说话的就认输了。
但架不住宋到源的眼泪簌簌掉下,然后胡乱的用手背擦拭,跟个三岁小宝宝哭闹似的,但又犟得不肯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