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过了片刻,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走廊的阳光倾洒下来,照在门外僵直的人的脸上。
江熠明浑身凌厉而又暴躁的气场顿时收敛,甚至不需要医护再按着他,满头大汗的医生转过头,意识到所有的变化都源于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青年。
青年的脸色苍白,紧紧扶着门框。
脚下碎了一片的玻璃渣。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吓到了门口的人,江熠明垂下眼睛,趁着医护没注意翻身下床,直直踩过玻璃渣,俯下.身,直接拦腰把乔晏抱过碎片后松了手。
他身上的酒精味将烟味盖住,猛地窜入乔晏的鼻腔,呛得他生疼。
反应过来后,医生的肺都快气炸了,“赶紧给他打个镇定剂!!”
乔晏盯着他被碎片划破流血的脚,静静地看了片刻,格外平静地说道:“江熠明,现在是我给你最后一次心平气和说话的机会,你要是接受,就不要再发疯,安静地躺回去听我说完。要是不接受,我永远也不可能再提这件事。”
病房里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阎王为什么会突然收声敛气。
下一秒,江熠明慢慢走回了病床。
他下床很急,急得连鞋都没穿,乔晏不知道他在急什么,等到玻璃碎片被打扫干净,受伤的地方被包扎好,人都退了出去,乔晏才再次看向江熠明。
“我想了想,还是应该给你一个解释。”
第37章 我一直都不确定
这话一扔出去, 江熠明并没有任何反应,乔晏却看到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时间过去了接近两年, 乔晏每天都用很多事情来填满自己的生活, 可是当再说起这些事情时,他才发现记忆如此清晰。
“从我听说你在物色新的情人的时候开始,我以为我们还能好聚好散。”
对江熠明残存的那点爱意, 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之后就已经烟消云散, “一直到你用一句话就让全娱乐圈封杀我,拿律师作为要挟, 我还天真地以为我们可以好聚好散。所以才会提出再见一面。”
“但是阴差阳错,我也不知道谢言为什么会在我的车上, 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都还以为是带着我一起去死的。”
乔晏一直都很避免让自己想起这件事, 只要一想起来就会陷入无力感的折磨之中,但依旧会在夜晚不设防的时候闯入他的脑海, 不断折磨他。
两年前, 他去参加乔清河名义上的追思会, 实际上是摆脱乔承勋帮最后一个忙——把那封信送给江熠明。
可车从乔宅开出来后不久, 谢言就从后方狠狠勒住了乔晏的脖子。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谢言怨毒的眼睛。
他被勒得险些窒息, 被扔到了车的后排, 勉强直起身子来时,发现在城市道路上高速行驶, 分明是朝着咖啡馆方向去的。
趁车开到路边,乔晏悄悄打开车门,顾不上别的直接跳了出去。
车开得很快, 乔晏在地上狠狠摔了一下,等缓过劲来时,车已经冲向了百米外的江熠明。
谢言戴着他的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眼睛。
江熠明不知道车里的是谢言。
所以乔晏亲眼看到“自己”死在江熠明眼前,可他无动于衷,在看到“自己”的尸体时,甚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乔晏当着乔家所有宾客的面上了车,车属于他,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加上乔承勋的将计就计,“乔晏”就这么死了。
“其实这件事情,漏洞百出。如果不是乔承勋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帮我圆了下来,我走不掉的。”
乔晏很轻地笑了下,看向江熠明:“以你的智商,只要稍微一查就能发现不对劲,但你就这么让我隐姓埋名地过了两年,说到底,也许你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死没死,而是我有没有骗你。”
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睛一如往常,像是快要把他吞噬,却看不出任何感情波澜。
“我是骗了你,如果不这样,你不会放过我的。”乔晏低下头,突然想起四年前的甘之如饴,心脏像是猛地被人攥了一把,又疼又酸,倒抽了口气,语气异常坚决:“如果当初那个雨夜,我就知道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我就算是死在乔家,也不会和你结婚的。”
江熠明总算有所反应了,他想下床,乔晏却猛地站起身退了半步,于是他的动作又停住。
他看着乔晏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心一阵阵抽疼,想起那些数不清多少睡不好的夜晚,他张口,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怕把他吓跑:“乔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钱、权、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只要存在,我都可以给你,你就不能…”
乔晏打断他无谓的承诺,语气冷漠而麻木:“江熠明,你爱我吗?”
江熠明表情一僵。
两年前,乔晏双眼通红地说江熠明并不爱他的样子,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江熠明脑海中,和眼前格外平静的青年叠在一起,就像是一根又长又尖的刺,直直戳进了心脏。
江熠明向来漠视感情,此刻强烈的对比却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无法回答乔晏的这个问题,但意识到眼前问出这个问题的青年,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等他回应,乔晏就笑了,继续说道:“钱、权力、甚至感情,我现在都不需要了。你还能给我什么呢?”
乔晏不爱他了。
这句话犹如惊雷劈入江熠明的脑海,随之而来的是他一直忽视的真相。
那双总是含着水汽与星点的眼睛,所有忍耐与顺从,屈服与妥协,从来都不是因为乔晏软弱——而是因为爱。
但现在不爱了,甚至完全不在乎,就像是在刀山火海里滚了一万遍的心,早已变得麻木。
不管他怎么软硬兼施,威逼利诱,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以为自己从来都不在乎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直到此刻。
“江熠明,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你并不爱我,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找一万个趋之若鹜的情人,但一定不是我。”
乔晏轻轻抽了一口气,继续说:“停在这里勉强也还能算得上好聚好散,以后不要再…”
话没说完,江熠明忽然翻身下床,不顾脚底的伤口大步朝他走过来,乔晏下意识退了半步,后背直接贴上了病房门。
“我一直都不确定,”江熠明的神情阴郁而专注,一寸寸扫过乔晏的脸,仿佛要用眼神丈量他这两年的变化,“我一直不确定你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他抬起手,遍布伤痕的掌心贴在乔晏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迟钝地传入掌心,才终于找回些许实感:“我一直都…分不清楚梦和现实。”
乔晏一时怔住,身后退无可退,只能侧过头去躲。
今早的突然晕倒给他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不敢再去推江熠明。
如同困兽般绝望的气息满满笼罩上来,压得人喘不过气,炽热的目光逼得他耳廓通红。
“我说了,你就当我死在了你眼前吧,这样对谁都好。”乔晏侧身从他面前闪过去,不等江熠明做出反应,就快速离开病房。
门“砰”一声关上,乔晏紧紧握住门把手,心脏叫嚣着,好像下一秒就会刺破胸膛。
阳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脸色并没有比江熠明好多少。
乔晏从来没有和人说过,他也会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将他惊醒的噩梦余韵悠长,他总以为自己还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从那以后,他每晚睡觉都会开着灯。
平复好心情之后,乔晏缓缓松开门把手,一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杨远,脸色再度冷了下来。
他礼貌性地朝杨远一点头,整理好情绪,径自离开,没走两步,后方传来一声:“对不起。”
乔晏听得清楚,却没有停下,甚至没有片刻的迟疑,就这么大步往前走。
看着他果决的背影,杨远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不责怪,不埋怨,并不是因为有多大度或者善良——而是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杨远按下心里的五味杂陈,推开病房门,江熠明就站在门边,听见声音后猛地回过头来。
不是乔晏。
他点燃一支烟,“滚出去。”
阳光打在江熠明的侧脸,让凌厉的面部线条柔化几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硬。
“陈医生打电话来问下一次治疗时间。”杨远退了出去,隔着半掩的病房门说道。
江熠明抬起眼,犹如被折磨的困兽,深暗的眼底没有照进一丝光亮。
沉默许久后,他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般开口,“钱打给她,不去了。”
从回国开始,江熠明就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到现在足足几个月了,没有半分起色,甚至还硬生生熬出了心肌炎。
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他玩命的工作,比在国外时还要变本加厉,短短半个月就在江氏总部站稳脚跟,能力强得有些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