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不等右边那人的念白声完全落下,谢应拎着金箍棒就朝着左侧冲了上去。
  季疏的脸上浮现笑容,这毫无根据的一动一笑,看得其他人更加云里雾里。
  “谢应怎么知道哪个是假的,这和真假有什么关系吗?”
  【翎闻】问他,同时不放心地看着冲上去的谢应,那人把棍子扛在肩膀上,十足十地走出来了大圣的气派。
  交易会会长轻咳了一声,手臂撑在脸侧,一边目不转睛盯着谢应,一边回答。
  “答案本身没什么关系,回答的顺序才有关系。”
  众人茫然。
  季疏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
  “戏里真假悟空是敌对状态,争着抢着要回答。但戏外这两个是一心的。如果不是同气连枝,那就是分身。”
  季疏心里更偏向分身这种情况,毕竟太阳岛上的小孩儿想想可以是「诡」,凌澜岛上的戏院老板许一当然也可以是「诡」,左边和右边的,不过是他的不同装扮罢了。
  “这两种情况下他们的认知和记忆都是互通的,不存在什么差距,可能一起说真话,也可能一起撒谎,当然还有可能像刚刚那样刻意故弄玄虚给出两个不同的答案。”
  “所以问什么问题都无法从答案里辨别真假,但是人一旦想遮掩什么来迷惑我们,势必会先确保那个冒牌的万无一失,潜意识里也会叫他先回答,真身按兵不动。”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九九七】捏着葫芦,若有所思“就好像我是鬼神,如果我召出来一个魂儿来假扮我,我会先确保它表现的没有纰漏,接下来才会思考我自己该怎么做,因为真的我不管怎么做,都不会露出破绽,但假的那个不一样。”
  “所以,谁先回答,谁就是假的。”
  季疏点头,转而又笑起来。
  “当然也可能没那么复杂,我们的这位谢如来不在乎谁真谁假,他只是想上去随便打死一个。”
  他这么一说,配上谢应素日里的做事风格,似乎更加有道理了。
  知道他要胡闹,编个理由任他胡闹。
  交易会会长一脸无奈的笑意,静静看着高处那人有些滑稽的打斗身影。
  谢应拿着偌大一根金箍棒,却因为不会什么棍法,只是当成一杆不趁手的长剑在刺砍,来回的使斗剑式和兵剑式,金箍棒又太长,翻“剑花”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把他绊倒,显得动作笨拙不堪。
  季疏正犹豫要不要把膝上两把刀给人送过去,那边的“假悟空”却已经落了下风。
  不应该啊,就算是不一样的世界,「诡」也没理由造个这么不堪一击的分身出来,季疏怎么看,都觉得那人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抵挡过,是心甘情愿被谢应在战斗中压制的。
  更为奇怪的是,右边的黑袍人站着,目光透过面具与季疏对视,一点也不在乎被谢应纠缠的那位的死活。
  谢应觉得很奇怪,他的确打的是随便打死一个的主意,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好歹都应该挣扎一下吧,但左边的这个黑袍人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几乎是主动迎过来冲到了斗剑式之下。
  他直觉有异,连忙收“剑”,那人却倒在地上,仰头看他,对着差点要当头打来的棍子躲也不躲。
  虽然表情被遮挡,谢应还是能感觉到他在笑。
  他笑着说:“谢应,你让我保护的人,他们都很安全。我做到了。”
  “什么?”
  谢应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同时胸膛涌动起一股浓郁的忧伤。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而去了。
  这人到底是谁?
  谢应翻动手腕,使着巧劲用长棍敲碎他脸上的面具。
  白色的诡异面具碎裂开来,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面具下的那人嘴角带笑,是戏院老板许一的模样。
  他随便选一个,竟然选到真的了。
  可是许一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是谁?”
  谢应辨不清他的真假,但已经不打算去杀那个假的了,他要问清楚那些话的意思。
  为什么许一认识他,为什么许一说是他要让保护的人,什么人?
  谢应心里有千般疑惑,但许一似乎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他只是笑着说:“南柯。”
  南柯南柯……是谢应获得的那个天赋【南柯】!
  沈雨通过【灵诊】探得【南柯】的能力是一击必杀,但会附带让人昏迷的【弃置身】效果,而他所做的那两场有关院长和童关关的梦,似乎就是【弃置身】带给他的。
  “什么意思?”
  谢应蹲下去想抓住他问个清楚,许一却从黑袍之中抬起自己的折扇,扇骨在他手上飞转,竟然化成了一把木色的匕首。
  木头做成的匕首竟然穿过了皮肉,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里。
  谢应看见血红一片,许一倒在了他的面前。
  有一股强烈的血气冲向谢应的全身,他感觉头昏脑胀,天旋地转,似曾相似的眩晕感又一次出现。
  昏过去之前,谢应心里想的只有一句,又不是他发动【南柯】杀的人,为何会触发【弃置身】?
  几乎是谢应晕倒的一瞬间,季疏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将失去意识的那人稳稳接住,抱在了自己怀里。
  他一手抱着谢应,一手要边上那个真假不辨的黑袍人付出代价。
  可是右边站着的那个身穿黑袍的人却主动解下了长袍。
  【翎闻】以为谢应病发,抓着赵子健就跟了上去,一抬头正看见这一幕。
  褪去黑袍的人打扮和许一完全不同,他穿着一身有些滑稽的玩偶服,迎着从季疏手中散发的危险气息,当着众人的面抬手取下了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和谢应一模一样的面孔。
  【翎闻】愕然。
  季疏惊诧,紧急收手。
  玩偶人扫了一眼已经死去仍然嘴角带笑的许一,看着季疏也笑起来。
  他的笑声和眼神一样凄厉,嘴角溢出鲜红的血光。
  “叔叔,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季疏满面的不可思议,看着怀中昏迷的那人,又抬望眼前的另一张谢应的脸。
  谢应的名字从何而来,他应该知道吗?
  ……
  谢应又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未曾有任何困惑,立刻清醒过来。
  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弃置身】带给他的梦里世界。
  他飞速起身,夺门而出,循着喧闹声的来源,看见院长正踩在板凳上更换走廊的灯泡。
  可他不是已经换过了吗?
  “瓶瓶,醒啦,关关正在吃饭呢,你也去吧。”
  小老太太和蔼地笑,手举在头顶上忙活。
  她脚下的板凳摇摇晃晃,她却像感受不到一样,只顾着和谢应说话。
  谢应下意识想上前去扶住她,又被这似梦非梦的一切吓得有些不敢动。
  院长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些生气地指着他的胸口指责起来:“不都和你说了吗,夏天也要穿好衣服,不能贪凉!”
  谢应低头看,才发现自己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开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院长看,手却不由自主地往领口的扣子上摸去。
  在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肌肤的时候,谢应感觉皮肤有些奇怪。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上多了点东西。
  锁骨以下,一道长长的疤痕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胸骨下端,像是蝴蝶的身体,串联两侧展开如蝶翼的胸骨。
  这是什么?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伤口啊!
  “院长,这疤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上的?”谢应一把扯开睡衣,敞着胸膛急切地问。
  即便不知道眼前的院长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小老太太现在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快要被虚虚实实的梦逼疯了,只有看到家人在身边,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的理智。
  院长终于换好了灯泡,从板凳上下来,蹒跚到谢应的跟前,一边从他手里扯出睡衣边缘替人系扣子,一边责怪他:“这都记不清了吗,你那个心脏手术啊,我就说少玩手机,玩得脑子都傻了……”
  “什么心脏手术!”
  谢应第一次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唠叨。
  什么心脏手术,他不是没做手术吗?
  “就是你那个先心病啊,发什么糊涂呢,没睡醒吗,快让院长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小老太太踮着脚,有些冰凉的手背贴在谢应的额头上,喃喃道:“这也没发烧啊……”
  “我不是不愿意做手术吗?谁给我做的,院长,这到底怎么回事!”谢应的认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从出门到现在,院长说的每一句话都和他所拥有的记忆有偏差。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医院,怎么用不吃不喝对抗来劝说他的人的,可到了院长这里,一切都像不存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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