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想躲避，也在情理之中。
“你很好的, 明尘。”谢庭安声音轻轻的, 像是在哄情绪低落的小动物。
“你早晚要面对他们, 虽然你眼睛受了伤, 但你也可以向他们展示，你努力学到的一切, 展示你没有放弃, 只要再给你点时间，你可能要比正常人还厉害。”谢庭安一只手在顾明尘脑后轻抚。
“你父亲也许会责备你，但据我观察到的，你母亲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对你的爱少一分。”
顾明尘胸口的起伏缓了缓，抬手一点点抱住面前人。
“这里的房间，我会给你留着。”谢庭安低声安抚。
“里面的东西, 我也会让别人不要动。”
顾明尘手臂一点点收紧。
“橙安你也可以带过去，如果你父母不想你养狗，或者橙安不适应那边的环境，你也可以把它带回来。”
谢庭安说着分配，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分割财产的错觉。
“那我呢？”
顾明尘低着头，整个脑袋埋在谢庭安颈窝里，声音闷闷的。
“你什么？”
谢庭安一时间没回味过来。
“我要是不适应呢？”
顾明尘从谢庭安肩膀上猛地抬头，表情多少有些怨意。
“你……”谢庭安看着顾明尘，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
“你不是在那长大的吗？”
会不适应吗？
顾明尘怔了怔，下一刻像是憋着口气，眼眶发红的放开谢庭安，转身就向电梯走过去。
老管家看看顾明尘，再看看表情疑惑的谢庭安，走到自己如今的雇主面前，试着询问。
“谢总，顾少爷的饭还上吗？”
谢庭安看着顾明尘的背影，眼中多少带出些无可奈何。
“给他送楼上吧。”
早餐过后，春花和刘妈兴致勃勃的开始欢送会布置，橙安和花花也来帮忙，在彩带里打滚，追着气球玩，时不时“砰”的一声，是一猫一狗用爪子又抓破了气球。
客厅里布置的欢欢喜喜，为了让顾明尘也能感受到氛围，春花还特意去网上搜了盲文，用盲文戳出一张“欢送顾少爷”的纸板。
欢送会食物也不能少，管家订了一个大蛋糕，春花更是撸起袖子各种烹饪，刘妈比较传统，在外面找了根柳条来，搭配花园里粉色的洋桔梗，还编了个柳条花环。
顾明尘转身去电梯，哪怕步子放慢，阿庭也没有追上来。
回到房间，顾明尘背靠着门，眼眸低落，不一会听到老管家的脚步声。
老管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似乎也是千言万语，最后化作几声敲门，连带着一句，“少爷，早餐还是要吃的。”
顾明尘没有说话，听着管家将餐盘放在门外。
别墅一楼格外吵闹。
顾明尘吃饭早餐，把餐盘放回厨房，再打开房间大门，摸着门把，耳边是自己第一次来时，阿庭温柔似水的声音。
“这是一条胡桃木的桌台。”
顾明尘手一寸寸摸上陪伴自己大半年的书桌，上面有阿庭给自己配的电脑，有写盲文的文具，有自己喜欢的静音鼠标垫，还有买来的小玩偶。
“这是搭配桌台的椅子。”
顾明尘手指触上同是胡桃木的椅子，上面有坐垫，有靠背，阿庭还说过，靠背的蓝色要比自己的眼睛颜色浅一点，上面浅金色的流苏，被自己时常靠着蹭了几条，捏起来没有以前那么细密。
窗台上是一盆盆自己亲手种下的花，但还没等到花开。
床头柜上时常摆着水杯和食物，阿庭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这不好的习惯。
顾明尘摸着面前两米乘两米的床。
这么大的床，阿庭只坐在床边，占过小小一方。
顾明尘打开衣帽间大门，摸着里面快挂满的衣服，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颓败。
顾明尘一件件摸过去，在一众崭新的衣物中，触到熟悉的手感。
如果说哪件衣服，带来过奇迹。
顾明尘拿出衣服，清楚自己现在需要一个，不亚于之前阿庭收留自己时的奇迹。
谢庭安给秦助理打视频，刚安排好明天一大早和顾家子公司签约的事情，老管家敲响房门，说是已经布置好欢送会场地。
谢庭安拿着手机走出二楼书房，一低头就看到被布置的红红火火的大厅。
更有甚者，大厅里还拉了条横幅，谢庭安看着上面“温馨欢送会，浓浓惜别情”的大字，半晌没回过神来。
谢庭安下楼，只见餐桌中间是偌大的蛋糕，蛋糕边摆着简易香槟塔，旁边还有自助食物，餐桌旁边还搭起一个宠物零食自助台，暂时用玻璃罩罩着，橙安和花花都守在旁边，时不时用爪子挠挠。
“谢总。”春花看到谢庭安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我第一次办欢送会，还有点不太熟练。”
谢庭安看着横幅，缓了一口气。
“凡事都有第一次，周管家这方面经验足，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咨询他。”
“好的谢总。”春花不好意思挠挠头，回头一看刘妈在调音乐，瞬间又欢快起来。
“谢总，欢送会可以开始了吗？”管家也是忍着笑意，一看谢庭安捏着眉心点头，上楼将顾明尘叫了下来。
春花和刘妈调好音乐，谢庭安听着九十年代的《祝你一路顺风》，闭了闭眼，想让她们换一下歌单，已经来不及。
电梯门打开，谢庭安看向从里面走出的顾明尘，目光凝了凝。
顾明尘穿着还在老洋房时，穿过的那身白衬衫。
当时顾明尘的血几乎染红了半个衬衫，现在即便被洗出来，也隐约能看到一点痕迹。
还是和当时见到他的一般，衬衫的下摆收入黑色的西装裤，显出紧实偏窄的腰身，顾明尘身型一如既往的清俊挺拔，只不过这一次，顾明尘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谢庭安看着他低垂的眼眸，似乎是不太愿意参与这样的场面。
“顾少爷，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春花目光真诚，将戳了盲文的纸板递过去。
顾明尘手指掠过纸板上的盲文点，眼眸微抬。
“谢谢。”
“顾少爷，其实我之前听过不少关于你的传闻，但真正接触你后，我发现你是一个挺好的孩子。”刘妈最受不了这样的场景，把用柳条和洋桔梗编好的花环戴顾明尘头上，就忍不住的转过身去，抹了把眼泪。
顾明尘拿着纸板，感觉到头上轻微的重量，抬手轻摸，摸到柳叶的叶片，还有娇柔的花瓣。
“谢谢刘妈。”
顾明尘主动和刘妈抱了一下，刘妈更是难过的直擦眼泪。
“刘妈，顾少爷是去他爸妈那。”春花小声提醒。
刘妈一想到这茬，立即抬头止住眼泪，就是说，回久别重逢的父母身边，应该是好事！
“明尘，我也没什么可送你的。”老管家拿出一本书，递给顾明尘。
“我以后不会回顾家，你早晚有一天，也会自立门户，这是我编的《管家手册》，你可以把它给你新招募的管家，让新管家能更好的适应工作。”
顾明尘垂着眼，抬手接过老管家手中的书，厚厚一本。
顾明尘曾经听见老管家房间里，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但从未想过，他是在准备这个。
按管家爷爷的年纪，可能也已经看惯了离别，甚至能为离别，早早做好准备。
“谢谢您。”顾明尘和老管家拥抱，老管家眼眶有些红，但很快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谢庭安注视着顾明尘和老管家分开，拿着手中的礼物等他，等了许久，却不见顾明尘迈步过来。
他只是站在原地，面容朝向自己的方向，任由眼眶一点点变红。
谢庭安走过去，将装有礼物的绒盒打开，放在顾明尘手中。
“这是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钢笔，签过很多对谢氏而言，极其重要的文件。”
谢庭安看顾明尘的手指，轻轻触上钢笔温润的表面，像是在摸索着什么，一遍遍来回。
“我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也能用它，开辟出一片属于你的天地。”
谢庭安看着顾明尘，扬唇微微一笑，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谢庭安唯一确定的，就是他以后，绝对有不输自己的成就。
顾明尘侧过脸，手指在钢笔上停留，眼底却是几分不愿让阿庭看到的水色。
“别太难过。”谢庭安笑容斯文，“未来等待你的，都是好日子。”
欢送会的主人公，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沙发中间，音乐越发嘈杂，一把用来切蛋糕的烘焙刀交到顾明尘手中，春花引导着顾明尘切了第一刀，紧接着上手，欢欢喜喜将蛋糕分给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