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司逐行离世后, 纪暮一边要防备司骛的狼子野心,一边又要在公司站稳脚跟,他让自己陷于无尽忙碌的同时又将司逐行的死归咎于自己,他不想减轻愧疚, 却试图将司逐行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有天兰翊找来公司,对着纪暮劈头盖脸一顿骂,“阿行要是知道你这副鬼模样,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司逐行去世后纪暮更加沉静,也许压抑太久,那天他也失了风度, 低吼道:“我宁愿他真的爬出来, 把我的命换给他也行。”
  司逐行比他年轻,比他健康, 比他热心,他还有家人,怎么看都命不该绝。
  “但你得接受他死了的事实。是你将他的尸身推进火场, 寸步不离的看着他出来,再亲手将他安葬,现在发什么疯, 你明明比所有人都清楚。”
  纪暮听了表情很难看,愧疚和痛苦仿佛又要将他拽入一场场熟悉的黑暗的窒息中,纪暮第一次恨老天不开眼。
  他以为腿残入狱已经是他最无力的时候,但和司逐行的命相比,他宁愿千万次坠入深渊的是自己。
  俩人冷静后,兰翊再次开口,情绪平和了许多:“就当是为了阿行,如果你再出事,司家老弱妇孺,你让他们怎么办?实在不行,你就活成两份,将阿行那份也延续下去。”
  “阿行将你看得很重,他不会想你背负愧疚,你又何必作茧自缚。”
  兰翊走后,被人骂没心没肺的纪暮红了眼眶。
  之后兰翊每月抽两天时间,在纪暮休息的时候找上门,成为了纪暮唯一的倾诉对象。
  纪暮习惯了与兰翊剖白内心,对于司逐行的情感变化他没藏着,只是有些事过于诡异和隐私,纪暮只能自己捂死。
  纪暮回到家,门没锁,半虚掩着,漏出一缕缕暖黄灯光,纪暮拿着钥匙的手一顿。
  推开门,室内的暖气快速蔓延至全身,一路风雪无声退散。
  刚刚发疯似的给纪暮打电话发微信的人盘腿坐在沙发上,上下将进门的人打量了一遍,气鼓鼓望着他。
  纪暮看见通话记录后立马给司逐行打电话解释,司逐行电话里语气未明,听到他去见朋友也只是叮嘱他归途注意安全。
  现在看来,没哄好。
  “抱歉,见你睡着了没好吵醒你。”
  纪暮朋友少,知交就一个,没意识到再好的朋友也无需向对方交代去向,之所以下意识道歉,完全是因为上辈子他腿脚不便,司逐行叮嘱惯了,他也就养成了每次出远门告知一声的情况。
  司逐行没有前世记忆,发疯的原因也很莫名。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纪暮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眼神冰冷而空洞。他静静坐在一个破败的屋子前,夕阳余晖铺在脸上,驱不散脸上的淡漠疏离。
  画面一转,纪暮身处骚乱的人群中,别人都在逃窜保命,纪暮却拖着一条腿走向持刀的人。纪暮想救人,他做到了,代价是他被一柄白刃连刺几刀,倒在了一场血泊之中,身上白衬衣被染得鲜红。
  这个梦过于真实,司逐行醒来时身上直冒冷汗?呼吸急促。
  冷静下来,下意识去寻找梦中身影,却发现室内找不到人影,于是他控制不住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许多条消息。
  即便是上次出差不告而别,司逐行也没担心找不到人。今晚因着那场梦,司逐行没来由的慌乱。
  司逐行第一次见纪暮,对方将他拦在身后,帮他挡住危险又拽着他逃离,这些都是很突兀甚至称得上大胆的举动。
  等俩人离开酒吧,司逐行抬眸,看见的就是纪暮额头崩开的伤口和病恹恹的脸。
  再之后,司逐行看着纪暮辞职,被人嘲笑。
  纪暮文雅、身姿如松,性格好但绝不软弱可欺,但司逐行总是下意识将对方划入自己限定的安全区域,没来由的觉得纪暮脆弱、需要保护。
  司逐行一向随心又霸道,他在乎纪暮,装不了大方懂事,不悦的情绪摆在脸上。
  “谁没事大半夜找你。”俩人认识这么久,司逐行经常会和朋友出去吃喝玩乐,纪暮却是一下班就待在家里哪都不去。
  “是我求人,有点事需要对方帮忙。”纪暮含糊解释。
  “我不能帮你?”
  纪暮怔愣一瞬,低低一笑,无奈道:“恐怕不能。”
  司逐行听了啧一声,看出纪暮不想说,没再追问,起身穿鞋,准备回屋。
  等司逐行起身,纪暮才发现他换了一身便装,显然刚刚如果纪暮没回电话,这个人正打算出门寻他。
  等司逐行经过纪暮身旁,纪暮突然伸手抓住司逐行的手臂:“逐行,抱歉,以后不会了。”顿了两秒,又说道:“还有,谢谢你。”
  司逐行心里莫名的郁闷被纪暮几句话一扫而空,眉毛上挑,眸光浮现笑意。
  “不觉得我管得宽?”
  “不会。”纪暮的回答不带犹豫。
  司逐行突然想起上次纪暮住院时,自己警告纪舟不要将纪家的事情扯到纪暮身上,这是一件很冒昧的事,但司逐行实在没忍住。
  纪暮知道后,没怪他自作主张,反过来感谢他说:“我遇见很多人,替我擅作主张的,也只有你一个,所以这是一种幸运。”
  除了告白这一件事以外,纪暮很包容他,几乎可以说百依百顺,这是不合理的,偏偏在这份不合理的顺从中,司逐行开始了野草疯长的心动和肆无忌惮的追求。
  “为什么不会?我们无名无份。”司逐行一双带笑的眸子带着执着,很认真的问纪暮。
  纪暮听闻怔愣一瞬,似是没想到司逐行会说出无名无份这个极富距离感的词,握着司逐行的手不自觉用力。
  司逐行也不喊疼,任纪暮思考。
  纪暮没想通,跳开司逐行的反问,声音低沉温缓:“如果我看不见你,我也会像你找我一样去找你。”
  司逐行突然觉得喜欢的人太聪明也不好,挖坑的问题轻轻揭过,但司逐行既然问了,就是想要纪暮正视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找你很正常,因为我喜欢你,你在我心里有预留名分。”
  一如既往的直接。
  纪暮有点头疼,上辈子他和司逐行的人生各有不幸,司逐行将他带回去后,在不断的相处中,俩人惺惺相惜之余多了更为珍贵的信任和陪伴,像朋友也像半个家人,因此俩人不会刻意去区分关系,出行报告行踪成为日常习惯,亦或者说,纪暮后来的许多亲近行为都是司逐行刻意培养。
  司逐行两辈子最大的相同之处,在于他对纪暮的关心和偏袒从不遮掩,所以外人看来俩人亲密无间,以致司逐行葬礼上,纪暮的冷静变成了冷漠。
  这一世的司逐行偏偏在亲密无间之前加了名分这个设定标准,这样一来,单纯的友情反而不够看。
  纪暮看着司逐行,他口中的名分与今晚兰翊建议的重新考虑俩人关系不谋而合。
  纪暮没回答,松开了司逐行的手。
  隔天程淼没再出现,纪暮下午出去谈合同没在公司,司逐行刚到前台就看见有个年轻人站在前台。
  前台工作人员看见司逐行眼睛一亮:“司总,这个人说要找纪总,我说了不在,他不信。”
  眼前的青年长得与纪暮两分相似,与程淼五分相似。
  司逐行看着眉头微皱,“你是哪位?”
  青年与司逐行年纪一般大,他来之前已经对青松进行了打听,一听到前台小姑娘的称呼,已经猜到司逐行的身份,立马笑着伸手,“司总,您好,我叫赵曦,是纪总的弟弟。”
  “程淼是你什么人?”司逐行当初托大哥帮忙找纪暮,他记得纪暮的母亲是这个名字。
  司逐行没有伸手的打算,赵曦也不恼,笑着收回手:“是我妈妈。”
  司逐行心底隐隐开始烦躁,“你几岁?见过纪暮?”
  赵曦听闻,露出一抹尴尬,“23岁,今天应该是初次见面。”
  司逐行听了火大,声音暗含冷漠和嘲讽:“初次见面?那不是还没见着,见都没见过乱攀什么亲戚,我可没听说纪暮有什么弟弟。”
  赵曦没想到传说中纪暮的好友兼合伙人是这么个性子,本来见俩人年纪相仿,还想通过司逐行见到纪暮,结果一开口就被堵得哑口无言。
  司逐行看了眼前台小姑娘,叮嘱道:“辛苦了,以后没有提前预约,纪总谁都不见。”
  前台小姑娘吃瓜吃了一会儿没听明白,但对于上司的吩咐言听计从:“好的,司总。”
  司逐行说完不管赵曦直接往里走。
  到了办公室,他拿出手机拨通纪暮的电话,纪暮好像在忙,没有接通。
  司逐行虽然挖苦赵曦,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否认程淼和赵曦与纪暮有血缘关系的事实。想着简单说明一下,司逐行开始编辑短信,只是还没敲完纪暮就打来电话。
  “喂,逐行,有什么事吗?”纪暮声音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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