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那就好,但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我不喜欢。”元曜缓缓松开他,眼神温柔缱绻,“学长……我很想你。”
  雁眠云踮脚摸了摸对方的发顶,笑着安慰道:“不行,你不能在我身上留太多气味,否则明天会被他发现的。”
  “你乖乖听话,等回去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好。”元曜俯身在他的眉心轻点一下,“对了,之前我派人探查元笙意的踪迹,只能确定他的大概范围——有人见过他在泰晤士河畔的大本钟下徘徊,他可能就在我们附近,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嗯,你也是。”雁眠云为对方整理凌乱的衣领,再三嘱咐道:“随时保持联系。”
  元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学长放心,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叫我就行。”
  跟元曜告别后,雁眠云关上门,将背脊抵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藏在他眉宇间的忧愁逐渐显现。他总觉得在自己记忆的某个角落,有个未成形的机器快要被光亮照见,如果他复苏的记忆没有任何错,那么他曾经确实着手设计过这个机器的雏形。
  一时之间,他立刻站起来,推翻书桌上叠起来的书籍,把一张空白纸铺在上面,旋即他开始凭借以往的记忆,把机器的模样画在图纸上。但他必须要把每个细节画出来,以至于有些费脑子,就连他的脸和脖颈也在不知不觉间红得像个苹果。
  等他涂涂改改上百遍后,一具尖顶机器陡然浮现于纸上。彼时已是深夜,雁眠云握笔的手渐渐松开,笔尖落地被摔断的瞬间,他迟钝地从迷茫中回过神来。
  “这是我的……”他盯着图纸上的东西许久,倘若他当初把这个机器的图纸递给周砚辞,相隔这么长时间,对方也许已经让人按照图纸制作出这个机器。
  若非雁眠云当初及时逃离那个鬼地方,他可能真的就成为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怒火中烧的雁眠云猛地抓起图纸将其撕成粉碎,零碎的纸片在空中飞散,最终落在地上,犹如雁眠云坠入低谷的心。
  “我绝不允许,害人利器出自于我的手上。”雁眠云喃喃道。
  他下定决心,势必要摧毁那个机器。
  原本雁眠云该是热爱发明的,但当这种热爱被扭曲成怪物后,他宁愿自毁放弃。
  雁眠云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整夜未眠。待到破晓时分,便看见周砚辞给他发来的一条未读消息。
  【雁同学,车已经在酒店楼下等候,你睡醒以后直接下来即可,我在等你。】
  第54章 绝不允许。
  隔日国内的帝都, 顾言深收到伦敦的雁松尘发来的消息,对方表示雁眠云已经偷偷出国,就跟在周砚辞这个危险人物的身边。
  得知此事的顾言深还在公司开会, 但他没有多想,便用几句话推掉会议, 边走边向身旁的特助说:“现在给我定一张飞伦敦的机票,越早越好。”
  等他走出会议室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瞬间映入眼帘, 对方怀里还抱着黑色的机车头盔,其平淡的表情中似有几分心不在焉。
  “沈聿,你来做什么?”顾言深皱起眉头, 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沈聿不紧不慢地站直身体,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两张头等舱机票,“我昨天早上买的, 两个小时后出发, 飞伦敦。”
  顾言深刚要伸手去拿, 却被沈聿立刻抽回, “现在先带我去你的办公室, 我不希望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揍你。”
  两人踏进办公室的刹那, 沈聿不再隐忍, 他毫不犹豫往顾言深的脸上挥去一拳。
  被打偏头的顾言深往后踉跄几下, 他擦掉嘴角的鲜血,随即沉声质问道:“沈聿,你是不是有病?”
  “我有病?”沈聿抬手指着自己,旋即继续说:“你们到底跟他说过什么?前天晚上他莫名其妙用道别的语气跟我说晚安,后来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如果不是有人跟我说,看见他和一个男人踏上飞往伦敦的专机, 我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顾言深倒吸一口气,“你先冷静点,我向你解释所有的事情。”
  五分钟后,顾言深言简意赅地把雁眠云当初的经历全部告知予沈聿。
  对方低头缄默许久,然后忽然抬起发红的眼眶,咬牙失声道:“靠……搞半天,原来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这是他的痛苦,是他的伤疤,不该被反复提及。”顾言深的声音很轻,宛若冬日凛冽的寒风,是刺骨的。
  沈聿失神地点点头,“走,我们现在就去机场,把雁眠云那个傻子带回来。”
  在帝都飞往伦敦的这十个小时里,沈聿只跟顾言深说过一句话——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感到害怕么?他被反复注射药物的时候,一定很疼很疼……”
  无尽的自责不断侵蚀沈聿的内心,也许他当初再任性一点,不放任雁眠云离开,对方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些事情?
  但现在覆盖自责的,是沈聿的心疼。
  等沈聿下飞机后,他不自觉仰头看天,雾蒙蒙的,好像很快就要落雨。他曾经来过伦敦旅行,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地方该是盛大美好的存在,可现在他反而不这么觉得,这个地方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踏入机场后,沈聿让顾言深先行离开,他要去取回从国内托运到这里的黑色机车。他总觉得,自己此行会有用到它的时候。
  深夜的伦敦依旧繁华,但有人的心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依靠。
  等顾言深二人按照元曜和雁松尘留下的信息,来到泰晤士河附近的酒店时,前台的工作人员主动迎接上来,“请问你们是沈先生和顾先生么?”
  “是。”顾言深点头回应道。
  只见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从柜台的夹层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顾言深,然后朝他解释道:“今天早晨,有个姓元的先生托我把这个交到你们其中一位的手中。”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顾言深顺手拿出一沓钞票塞给对方。
  旋即他和沈聿相视几秒,他们默契地找到大厅僻静的地方,缓缓打开小盒子,里面放着的是元曜留给他的定位追踪器。
  当顾言深把定位追踪器连接至手机里后,十几公里外有个不断闪烁的红点,这或许就是雁眠云的具体位置。
  “这里是个废弃工厂。”沈聿率先出声,他皱眉补充道:“我以前来过,当初还在那里迷过路。”
  彼时天雷滚滚,万千滂沱大雨立刻倾洒向人间,偌大的城市瞬间被阴霾掩盖。沈聿立在酒店大厅内,他透过凝水的玻璃,隐约能看见咆哮涌动的泰晤士河。
  “我担心他。”沈聿扭头看向顾言深,抵在玻璃窗上的手慢慢垂下,“现在下这么大的雨,街道上的车肯定会堵塞滞留。”
  “但我的机车就在外面,顾言深,你记得报警。”
  “你要干什么?现在是大雨天,你骑机车的危险系数比平时比赛高几倍,沈聿,你不要命了!”顾言深想伸手拦住对方,可对方早已只剩下一个背影。
  沈聿不管不顾地翻身骑上黑色机车,他熟练地戴上头盔,躬身启动发动机,机车的轰鸣声响起的瞬间,他迅速拧动把手,以极快的速度穿射出去,留下一条长长的车轮印,任由雨水冲刷殆尽。
  沈聿驶上堵塞的高架桥后,一道惊雷划破夜空,把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于他的身上,他宛若一阵风,从空隙穿过,让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整座城市,有人为他欢呼呐喊,亦有人被他的勇气折服。
  这座沉寂已久的城市终于在此刻沸腾起来,人人皆知这阵躁动的轰鸣声,是场无形的告白,更是机车背上男人的不灭决心。
  随着沈聿速度的加快,几乎快要擦出火星,他深知机车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雨水渐渐模糊他头盔的玻璃,他索性单手摘下黑色头盔,把头盔顺手扔出去,使其滚入幽深的巷子里,在无人的地方破裂开。
  半分钟后,他缩短时间,终于抵达废弃工厂的附近。同时这辆他无比珍视的机车彻底报废,后座甚至还冒着黑烟。
  可沈聿现在没有时间哀悼这些,他仰头看向前方的废弃工厂,里面依稀冒着光亮。雨水肆意砸在他的脸上,他不由得加快脚步,手中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
  空旷的废弃工厂内,第一层杳无人迹。
  正当沈聿欲图四处寻找通往二层的楼梯时,一道沙哑又绝望的声音忽然灌入他的耳内,“快松手,钢筋会刺穿你的身体!”
  沈聿当即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元曜。
  “嘭——”
  一声枪鸣声迫使沈聿加快脚步,当他步入二层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垮塌的废墙之后,有座庞大的尖顶机器正不断晃动运转,然而那个因墙体垮塌导致钢筋刺穿腹部的人,恰好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雁眠云。
  而坍塌物之下,似乎还有东西在动,只听支撑起墙体的元曜再度出声,“求求你……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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