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没事。”
顾言深放下手中的水杯,然后从容用纸擦掉手中沾染的水渍。
雁眠云转头看向不断冒烟的热水,他当即上前拉住顾言深被烫红的手,“你光用纸擦掉,还是会疼。”
他不顾对方反抗,毅然拉着人去厕所的水池前,处理烫伤的部位。
“你先别动,我去给你拿药。”雁眠云嘱咐完后,才放心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
雁眠云为顾言深上药时,仔细又小心,但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从始至终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眠眠。”顾言深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打扰到他。
雁眠云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他本能抬头看向对方,“怎么了?”
对方缄默许久,方试探着启唇询问:“那天晚上你疼不疼?”
顿时,雁眠云不自觉僵住手,他最怕别人突如其来的关心,以至于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作出回答,“嗯……过去这么多天,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很健忘。”
顾言深的瞳色渐暗,但他没有继续追问。
雁眠云为对方上完药,收拾完东西后,他的后脖颈处又开始发烫,这次比在医院时来的还要猛烈,他的脑袋发晕几下,但很快就恢复清明。
“眠眠,你怎么了?”身后人关切问道。
他抚上脖颈立刻摇头,“我没事,可能刚才的后劲还在,但过会就好起来。”
“嗯。”
后来雁眠云简单收拾几下,就拿上课本仓促离开宿舍,由于前几天缺课,他在图书馆补习到很晚。
随着白天的灼烧感加剧,雁眠云完全看不进任何东西,于是他只好拖着异常沉重的身体回到宿舍。
脑袋的眩晕感时而严重,时而消失不见,等他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对劲时,他便失去意识跌倒在宿舍门前。
燥热感几乎快把雁眠云吞没,他就像溺水的猫,无时无刻都想挣扎着脱离苦海。
他努力喘息,试图用稀薄的空气驱散心中的火焰,直到后脖颈传来撕咬般的疼痛,才让他逐渐恢复意识。
雁眠云的大脑轻下来,他睁开被泪水浸湿的模糊双眼,一张熟悉的脸陡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顾言深?”雁眠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对方的嘴边隐约沾有鲜血。
似乎眼前人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对方单手把他抱进怀里,然后俯身在他发疼的后脖颈处舔舐。
温热的触感弄得雁眠云的心有些痒,他本意是想推开对方,但他现在浑身无力,做出手的动作和撒娇没有区别。
“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雁眠云企图唤醒顾言深的意识,可对方不仅没有停下动作,反而变本加厉,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
但他不能否认,顾言深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确实让他糟糕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好。
他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感受对方胸膛的起伏。他们借着这个姿势僵持许久,等到顾言深松开他后,他才敢后退几下。
“眠眠,你听我解释……”
月光照在顾言深红透的脸上,对方似乎比雁眠云还要不知所措。
雁眠云按住被对方咬过的后脖颈,他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旋即他沉声说:“我听你解释,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倒在门前,是因为突然发情。”顾言深的语气很轻,“唯有临时标记才不会让你的症状变严重。”
他听到这番说辞,瞳孔不禁骤缩,“你别骗我,我明明是个beta……”他越说越没有底气,毕竟他身体的异常是不假。
“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顾言深缓缓垂下头,他擦掉嘴角残留的血,然后忙不迭抬头看过来,“眠眠,你有没有这次住院时的病例报告单?”
“报告单在我哥哥手里,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第8章 薄荷过敏。
顾言深的呼吸停滞,神色僵硬,“你这次没由来的发情,可能和上次的事故有关。”
“嘶——”雁眠云微眯双眼,他点头看向对方,“还真有可能。”
他当即翻身把桌上的手机拿过来,在他给雁松尘发消息的时间里,顾言深故作镇定地按开宿舍内的灯,然后为他贴上足以覆盖伤口的贴膏。
白光照下来的瞬间,顾言深偏过头靠在桌角,嘴唇残留的余温让他魂不守舍。
十分钟后,雁眠云把手机屏幕展现给顾言深,里面的图片是雁松尘发来的病例报告,但这个东西对于他来说,和上次的报告完全没有区别,因为他都看不懂。
而顾言深拿着手机翻滚几下,眼前人紧皱的眉头迅速舒展下来,“我看不出来什么异常,眠眠,你这次的意外或许只是你没有休息好,以后就没事了。”
尽管顾言深这么说,但雁眠云始终觉得对方的解释有些蹩脚,毕竟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beta居然会平白无故发情。
他不断在脑海中回想,自己在发情之前究竟做过什么,又接触过谁。
雁眠云思来想去,最终把目标放在白天短暂接触过的元曜身上。
夜里万籁俱寂,雁眠云很快便沉入睡梦中,这次他不出意外又梦见那条熟悉流淌的河流,他驱使身体靠近河边的围栏,隐约间,他从冒红光的河水中感受到几分窥视的目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沉于河底同他对视。
毛骨悚然的感觉迅速席卷雁眠云的全身,仿佛他被桎梏于冰冷的囚笼中,无论他多么声嘶力竭,也没有人回应他。
但好在这种情况转瞬即逝,等雁眠云再度睁眼时,天已经蒙蒙亮起,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上面显示的时间为六点三十二分。
顾言深的床位早已空闲下来,但这也不足为奇,因为对方向来有早起晨跑的习惯。
雁眠云本想闭眼睡个回笼觉,可他还来不及入睡,柜子上的手机就猝不及防响起,使他的睡意全无。
他凭借记忆四处摸索到手机后,便快速接通电话,他甚至都没有时间看清来电人的姓名。
缄默两三秒,电话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是不是忘记今天的事情了?”
“沈聿?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雁眠云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以至于他说出口的话没有一点逻辑。
对方停顿几下,随即拉高声音喊道:“雁眠云,今天你要当学生代表发表演讲,如果你能把稿子倒背如流,算我白提醒你。”
“学生代表……演讲……”雁眠云含糊几下,他的声音也逐渐消减下去。
顿时,他猛地坐起身,手中的电话差点被他顺手扔出去。
“你……你说谁要演讲?”雁眠云的双手开始不自觉发抖。
沈聿叮嘱的声音随之响起,“你现在赶紧穿上衣服下楼,记得把上次压在书里的稿子带上。”
雁眠云作势发问,却不料电话被对方无情挂断,慌忙之际,他强行拍打胸口,控制住内心的紧张,他快速穿上衣服后,又开始四处翻翻找找,直到他从课本中捏出被压皱的三张演讲稿,他的表情彻底扭曲。
“……这么多?”他皱眉迅速浏览几下,里面的内容他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他奔下楼时显现被松垮的鞋带绊住脚步,他想俯身重新系紧鞋带,手中的稿子却被风吹散到别的地方。
旋即雁眠云又慌忙去拾起地上的稿子,他刚要伸手去捡遗落的最后一张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拿起纸张,然后转递到他的身前。
“谢谢……”雁眠云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当他看清对方的长相时,心中的紧张感竟然消弭不少。
沈聿轻轻用手在他的额前弹一下,对方的视线明显在他的后脖颈迟疑一瞬,“你在想什么?现在给你背稿子的时间可不多。”
雁眠云捂住发疼的额头回过神,他当即接过稿子站起身,“……你怎么进来了?”
“我还不是怕某人会慌到同手同脚走路,如果你因为摔伤又进医院,身上的消毒水味怕是好几天都不能散去。”沈聿漫不经心地回应,他的表情也格外放松。
听到这里,雁眠云迅速反应过来,他忙不迭掏出手机,作势拨通雁松尘的电话。
“喂——你干什么,找场外救援么?你有我还不够啊。”沈聿立刻按住雁眠云的手,然后顺势把他的手机抢过去。
“你还给我。”
雁眠云奋力反抗,但沈聿踮脚举高手机,纵使他怎么跳也拿不到,索性他不得不向对方袒露实情,“我要打电话请假。”
“请假,你不是已经好了?”沈聿的语气有些迟疑。
雁眠云趁其不注意,连忙夺回手机,“我觉得我还需要再留院观察几天。”
“少来,我看你就是不想上台演讲。”沈聿毫不犹豫戳破他拙劣的谎言。
欲哭无泪的人双手合十,向对方浅浅鞠躬求饶,“我求你了,我不行的……到时候台下坐的人比我这辈子见过的还要多,我……我会结巴,说不出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