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余逢春笑得温柔,语气却不容反抗:“爱徒正在渡劫,还望诸位就此止步,不要逼我刀剑相向。”
  第89章
  沉寂。
  许久都没人发出声响。
  数位正道修士停在青色剑光前, 与余逢春一人形成对峙之势,而远处,云层越积越多。
  忽然有一苍老的声音在人群中说道:“……余逢春, 你真以为我等不敢对你出手吗?”
  出声人正是清衡门老祖,站在顾方平后一点的位置, 一身皮肤仿佛干裂的树皮, 透露出难以忽略的垂朽气息, 唯有眼中闪烁精光, 很有盘算。
  余逢春笑了。
  “怎会?”他道, “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
  “既然如此, 还不快快让开, 你徒弟犯下滔天大祸,我等是替天行道!”
  余逢春纹丝不动,挑眉道:“我竟不知明夷何时又闯下了滔天大祸。”
  顾方平忍不住开口:“他勾结妖兽, 企图打开裂缝, 难道这在东君眼里不算数吗——”
  话音未落, 青碧色的悍然灵力当空压下, 如同一口巨钟在顾方平耳边敲响, 直接将他五脏六腑都震了一震, 再次喷出血, 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一旁目睹他受此重创的修士脸都白了。
  而始作俑者只是隔着很远, 伸手点了点顾方平, 随后笑眯眯地威胁道:“再说一句不尽不实的话,就不是吐口血那么简单了。”
  孟图大骇。
  单凭这一手,不难看出余逢春的修为又往上提了一境, 比之前更难对付了。
  但此举若是不成,他和清衡门迟早淹没在千百年时间的洪流中, 最后无人知晓。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孟图也必须咬死这件事。
  “即便你有意袒护,也没办法替他解释,”他咬着牙说,“余逢春,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你宠徒过甚,恐怕天大的灾祸也能让你说成小事,妖族裂缝,生灵涂炭算什么……”
  说着,他冷笑一声,好像打心眼里认为邵逾白真的要劈开那条裂缝,看不出丝毫吐露谎言后的慌乱愧疚。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这时候,余逢春无论如何解释都会很无力。
  所以他选择不解释。
  水天碧在他手中爆发出刺目剑光,仿佛滔滔碧水化为剑刃,锋芒刺背,剑意铺天盖地,叫人无从躲避。
  大乘期修士的威压仿佛山巅倾倒,从回到这个世界开始,余逢春第一次显露出完全实力。
  “孟图,你于修炼上并无天分,早些年便是依靠丹药才熬到如今境界,现在你大限将至,恐怕正在为自己时日无多之事惴惴不安、夜夜惶恐,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着妖族为祸人间的旗号,哄骗众人替你卖命,好抓了我的徒弟去炼丹?”
  话语似刀一般锋利,剥开了孟图的伪装和尊严,一张老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嘴唇颤抖;“你信口雌黄!”
  “怎么,我解释就是偏心徒弟,你解释就是真情实意?”
  余逢春笑了,水天碧必在他手中发出铮铮鸣声,仿佛跃跃欲试,漫天的剑意如有实质,割得人皮肤生疼。
  他点点头,不再解释,随意道:”只是不想让无辜之人受牵连罢了,凡是信我的,请速速退后。”
  在他身后,星辰随之震颤摇晃,不少本就心存犹豫的修士本能后退,撤身出局。
  余逢春一身绯红衣衫,在烈烈狂风中笑得和以前一样温柔,话语却嚣张异常:
  “我只说一句,想对邵逾白出手,要先迈过我,而我是不会念着与诸位的旧情,手下留情的。”
  ……
  静遂与晏叔原自始至终没有动过,只是站在山峰最高处,注视着那边发生的对峙。
  修士耳通目明,因此余逢春说的每一句话,二人都听得真切。
  静遂从感染状态中恢复后,有一段时间浑浑噩噩,把自己在妖化时说过的话全忘了,自然也包括闻到余逢春和邵逾白气味交融后的那几句。
  因此看到余逢春持剑挡在孟图等人面前,未有丝毫退缩,他连连咂舌,感叹道:“若是全天下师傅都能做到他这地步,恐怕……”
  晏叔原心道:恐怕天底下就没有一对正常的师徒了。
  想到这里,晏叔原忽然跟脑子犯抽一样看着静遂和他身后的何承息,眼神怪异。
  静遂迅速察觉到了。
  “我前些日子就想说,你最近怎么回事,眼神怎么总是怪怪的?”他没憋着,直接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
  “哈,你以为我会信?”
  闻言,晏叔原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静遂,几乎能想象到他得知真相的震撼神情。
  “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先不要知道了。”
  他特别友好地说,心里怀揣着善良和亲切。
  静遂更不明白了,但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和晏叔原纠缠,只能握紧手中法器朝远处看,随时准备在余逢春不敌之时上去横插一脚。
  也正在此时,第一道天雷劈下了。
  邵逾白蹚过了心魔劫,接下来就是受九重天雷。
  熬过去了,他就会是普天下的第一位大乘期魔尊;熬不过去,一身血肉灵气都会被天雷劈成渣子,连骨灰都剩不下。
  此时,余逢春已经不需要再阻拦了。
  天雷之下,哪怕修至大乘,雷实实在在地劈下来,也有粉身碎骨的风险,但凡脑子清醒,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踏入雷区。
  大局已定,只看邵逾白能不能撑过去。
  第二道天雷劈下。
  九重天雷,一重胜过一重,没有修士对战时的花里胡哨,只有最纯粹的打击和淬炼。
  第一道雷只是将魔域附近的土烧成焦土,而第二道已经在大地上劈出裂缝。
  青碧色的屏障在天雷余波下摇摇欲坠,余逢春将水天碧收回袖中,不再理会身后无法对他造成威胁的敌人,面色凝重地朝天雷劈下的方向看去。
  除邵逾白外,那个地方已经没有活人了。
  0166在他脑子里飞速检测:[主角生命值正在下降。]
  “多少了?”
  [目前只有10%,但我必须要提醒你,这个下降比例不可能是等差。]
  之后的每一道天雷都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况且邵逾白本就重伤在身——
  [还有七道。]
  余逢春攥紧手掌,语气轻而又轻,几乎就是吐出一口气。“到30%的时候提醒我。”
  [好。]
  0166应完之后迅速退下,余逢春又盯着那片遥远的焦土看了一会儿,随即转身面对自己身后众人,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孟图身上。
  孟图脚下没有移动,心中却颤了颤,可是话已经抛出去了,如果此时露怯,正好坐实了余逢春的话,说明先前消息均是胡诌,自己其实别有用心。
  因此,他只能强撑着一动不动。
  然而余逢春没有这些顾忌。
  眼下邵逾白那边他帮不上忙,那就先处理这边,免得到时候又要救徒弟,又要防这老废物暗中下手,左右麻烦。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孟图周围人的第一反应是躲避,生怕两者交战殃及自己。
  于是余逢春每往前走一步,孟图身边便空一些,等到两人之间只有半臂距离时,孟图身边已空无一人。
  个子只到余逢春胸口的老头面色阴沉,全无平日里的亲切和蔼,像一只苦大仇深的沙皮狗。
  余逢春细细打量着孟图的全身上下,片刻后,他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你快要死了。”他平静地说。“所以你才这么着急,对不对?”
  看似无害的灵力向前一推,孟图便不受控制地倒退十里,皮肤上隐约有碎屑剥落,仿佛华美的瓷器脱掉工匠的彩绘,露出干瘪苍白的内里。
  凡是见到这一幕的人,均露出惊讶的目光。
  无他,此时的清衡门老祖,与他们刚才见到的完全判若两人,周身散发着枯槁之气,似乎随时都会像一捧干掉的叶子一样碎成粉尘。
  而从他身上剥落的碎屑,则化成融融银光,有生命一般盘旋融合,在余逢春手间化成一道流光。
  这是生者残存的灵力,凡是身上有这种灵力的人,一定都在不久前采补过。
  “这!”
  采补可是修炼大忌,吸取灵力供给自己,被吸取者甚至可能从此再也无法修炼,有损天道人和。
  各大宗门耳提面命,不许弟子打采补的主意,如今连魔修都极少做这种事情,孟图怎么还明知故犯?
  被余逢春当众揭开遮羞布,孟图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泛起一层血红,牙关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恨不得将面前人杀之而后快。
  “清衡门……”
  余逢春貌似可惜地叹了口气:“以前也是名门正流,怎么会出现你这样的下作人物?”
  说着,他指尖的流光缓缓暗淡,消弥于天地间,像一个个巴掌扇在孟图和顾方平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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