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哦?
  余逢春一挑眉,看向邵逾白,而邵逾白与他对视一眼后,沉沉目光落在程旭身上。
  晏叔原察觉不对,连忙上前一步:“一只妖兽能和你交易什么?不过就是妖言惑众,邵逾白,你千万不要——”
  “——你想交易什么?”没有理会晏叔原的阻拦,邵逾白问道。
  刹那间,形势逆转。
  程旭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盯着众人的目光,他道:“东君已失踪二百余年,魔尊可曾寻过?”
  此话一出,邵逾白的脸色阴沉下去,气氛也随之凝滞。
  “你想说什么?”
  一看到他的表情,程旭心中暗喜,忙不迭道:“你帮我逃走,我就告诉你东君在哪里!”
  这是个很完美的交易,至少在程旭看来是这样。
  自从两百年前东君失踪,还是他弟子的邵逾白毅然决然脱离宗门,一夜屠尽玄煞宗后消失无踪,等再出现,已成为一统魔域的魔尊。
  此事无人不知,程旭猜测,邵逾白应当极其敬重东君,况且他都投身魔道,怎么可能还这么关心正道人士的死活?
  想必只要筹码合适,他一定会愿意帮自己。
  程旭打了一手如意算盘,本以为就算逃脱不成,应该也能为自己争取一段时间,可没想到话音刚出,四下寂静。
  本来急得都出声阻拦的晏叔原面色扭曲,背过身去,仿佛在忍耐什么。
  余逢春则更明显,眉眼弯弯,笑出了声。
  程旭急了,看看余逢春,又看看面色柔和下去的邵逾白,直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东西。
  可还没等他发问,铺天盖地的暗色袭来,不过瞬息,他的意识便消失了。
  *
  *
  妖兽被俘 ,静遂终于被放了出来,独禅山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程沁被洗脑太久,意识上不清醒,何承息便领了令牌,带她回静含老家休养一段时间。
  风波貌似平息。
  深夜。
  凌景宗后山。
  先前压制静遂的洞府变成了囚禁妖兽的最佳场地,余逢春停在洞府前,问邵逾白:“确定不在?”
  邵逾白淡定道:“静遂道长嚷着不舒服,硬把师伯喊去了。”
  “好徒弟。”
  余逢春拍拍邵逾白的肩膀作为鼓励,尔后又在他侧脸亲了一口,确定人真的很满意以后,才进入洞府。
  而邵逾白持剑站在洞府前,呼吸融入无休无止的夜风中,为师尊站岗。
  ……
  余逢春再次走进洞府。不曾有丝毫踟蹰犹豫,径直推开那扇石门。
  石门大开,锁链碰撞的尖锐声音响起,在寂静的黑暗中尤为清晰,一双散发亮光的眼眸像荧绿的石头,嵌在墙壁上。
  “前辈来看我了?”程旭在黑暗中问。
  发现妖兽本该即刻绞杀,但晏叔原刚准备动手,就被余逢春拦下,说要看看还有没有同伙,只能无奈将妖兽锁进洞府,留了半条命。
  “怎么发现是我的?”余逢春站在门外问。
  程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扬起鼻子,深嗅一口。
  他轻叹道:“前辈身上有一股气味,似兰似露,独一无二。”
  妖族嗅觉出众,或许在他们看来,确实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气味。
  余逢春点点头,没有过多关注。
  而见他不再言语,程旭反而开口:“前辈为何不肯进来?我如今连困兽都不如,并不值得畏惧。”
  余逢春道:“不进来不是怕你,是还没想好说什么。”
  程旭笑了一声。
  嵌在两边墙壁上的照明石一颗接一颗的亮起,将阴暗封闭的洞府照亮,虽不至于亮如白昼,但也足够看清周遭。
  空气中,妖气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肮脏又混乱。
  余逢春走近,看清了此时程旭的模样。
  他也不再是个是十来岁的少年,身量抽长开,比余逢春高,面容普通,除一双兽类眼瞳外,看不出妖族痕迹。
  果然就如那只胡堂妖兽所言,程旭异常擅长隐藏妖气。
  因为灵脉被封,程旭的断臂还在流血,只是凭借他的体质,恐怕流个十天半月也未必致命。
  程旭盘腿坐在地上,任由血流,一双诡异至极的眼睛盯着余逢春,像蛇一样划过他的腰背双腿。
  “前辈想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0166:[幸亏你把主角留外面,不然现在它可能已经死了。]
  一定要撩闲几句。
  “你是从魔域的缝隙里溜出来。”余逢春说。
  他说得随意,可程旭却抬起眼来:“看来前辈知道,但为什么说一定是那一条呢?”
  余逢春笑笑,清俊的面容藏在半层阴影下。
  他道:“因为你不认识我。”
  程旭只知东君,却从未见过东君容颜,可但凡是从悟虚幻境的那条裂缝里跑出来的,就一定会见到镇守在那里的仙人遗骨。
  可余逢春没有理由为他解释其中关窍,又走近几步,站在程旭面前。
  “既然你是从裂缝中逃出,想必在妖族中修为高深,我只问你一句——可知道如何关闭裂缝?”
  他站得太近,以至于程旭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神情。
  铁链在身下哗啦啦的响着,程旭露出一个带着牙的笑。
  “这我怎么能告诉你?”他说,“既然我注定要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就不要再给族群找麻烦了。”
  余逢春神色不改,问:“如果我一定要你说呢?”
  这样啊……
  程旭坐在冰冷的石砖上,有衣角浮动,蹭过他的指节。
  难以自制地,程旭仰起头,再一次冲着余逢春的方向深深嗅闻,试图将他身上的味道吸进肺腑,一举一动都带着兽类的贪婪和饥饿。
  嗅完以后,程旭舔舔嘴唇,说道:“你们人类有句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前辈虽不是牡丹花,但也足够引人攀折了。”
  暗藏情欲的目光再次如有实质般爬上余逢春的肩背,带着黏腻的舔舐和口水,触发最肮脏的欲念。
  “前辈如果愿意让我为之一死,那我什么都愿意说。”
  余逢春闻言低头,与程旭对视。
  “这是你知道的意思吗?”他问。
  程旭点头,尝试着伸手,点在余逢春的小腿上。
  余逢春没有躲避,再也没有随着他的力气再往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过两息,被色欲迷惑心智的程旭意识到不对。
  再看去时,程旭发现本该沾在余逢春身上的脏污竟然如同灰尘一般缓缓脱离,衣角光洁如新。
  而余逢春,则露出一个情真意切的微笑。
  “果然是妖兽。”他说。
  月色下清冷高雅的仙人,眼神戏谑,吐出来的话语比恶鬼还恶意千百倍。
  “脑子不清醒,骗一骗就说实话了。”
  第86章
  邵逾白没有在洞府外听见尖叫惨叫声, 但当余逢春出现的时候,有一捧燃尽的灰随着他的脚步消散在夜风中,热意还未完全冷却。
  “走了。”
  余逢春站在风口拍干净手掌, 看着灰从脚下逐渐消散,没有提起与程旭有关的哪怕一个字。
  邵逾白也没有问。
  两人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直到余逢春再次响起程旭说过的话, 没忍住, 问了一句:“我真的很香吗?”
  香到闻一下就知道是他?
  邵逾白本来还保持着可贵的沉默平静, 闻听此言, 平静的神色顿时就和玻璃一样碎成了渣子。
  “他说你香???”
  说罢, 魔尊当即就要转身, 看样子是准备把那摊已经被风吹没了的灰重新拢起来杀一遍。
  余逢春笑着拉住他, 不让他离开。
  “你要干什么?”
  邵逾白偏过头不看余逢春,沉声道:“我让它知道什么是香!”
  哎呦,怎么这样?
  余逢春心里本来还有一点的困惑, 彻底随着邵逾白的过激表现烟消云散。
  “都死成渣子了, 不要去了!”
  他继续把人往自己这边拉, “而且就是闻了一下, 真没怎么样。”
  邵逾白不敢用力挣脱, 只是大声说:“胡言乱语, 无耻之尤!”
  他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大, 掷地有声, 满满都是谴责之意, 惊天动地,连后山那些被狂风暴雨吓惯了的鸟雀都振翅逃走,生怕被殃及。
  余逢春真被他气笑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执拗迂腐?”
  他手下再用巧劲一扯, 把气疯了的小徒弟抱进怀里,仰头在人家抿紧的嘴角亲了一口, 笑眯眯的。
  邵逾白强作严肃地低下头:“它死有余辜。”
  “所以不成灰了吗?”余逢春又亲了一口,“行了,你不要总是生气!”
  邵逾白张嘴,想说自己没有总是生气,但余逢春瞅准时机又亲了一口,于是无论想说什么,这时候都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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