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可惜没等他高兴多久,余逢春忽然语出惊人:“等处理完胡堂的事,我想去见见他,你跟我一起,如何?”
  见便见,为何还要带上明远?
  邵逾白警醒起来,看着余逢春。
  从他的眼神中品味出疑惑的意思。余逢春笑笑,解释道:“你们有点像,想介绍你们认识,以后也多个朋友。”
  邵逾白:“……”
  第75章
  0166:[介绍元神与本尊认识, 你好恶趣味!]
  余逢春笑了,看着走在前面的邵逾白,慢悠悠地回答:“逗逗嘛, 多好玩。”
  0166没看出哪里好玩,它完全看不透主角的所思所想, 很担心余逢春会翻车。
  [总之你小心点, ]它嘱咐, [这个世界还蛮危险的。]
  余逢春嘴甜得很:“我知道,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六哥。”
  0166满意下线。
  哄完系统以后, 余逢春走进房间, 看到邵逾白正站在床前, 望向床铺的眼神非常复杂。
  “怎么了?”
  他靠近过去,看看床铺,又看看邵逾白。
  邵逾白摇摇头, 偏头看了余逢春一眼, 默默离开, 坐到桌子边上。
  余逢春很奇怪, 试探着问:“困了吗?困了去睡就行。”
  一个渡劫期修士, 困什么困?
  邵逾白眼神更复杂了。
  刚才他一进门, 本来想先温壶热茶, 但视线无意间瞥到床铺, 碎片样式的记忆便涌现上来。
  明远的意识开始于余逢春复生, 这意味着他的记忆,实际上只有短短几天。
  可即便是只有几天,纷乱复杂的记忆仍然会在某个时间点, 让邵逾白猝不及防。
  他在记忆碎片中看到,住进这间房的第一天, 余逢春还没有出门打探消息,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其实那时候他的状态,更接近于闲来无事的随处乱逛,就像猫无聊的时候会碰这儿碰那儿,把杯子拐到地上。余逢春很无聊,所以这里碰碰,那里摸摸,最后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发呆。
  师尊一向如此,即便是去翻找百年前的记忆,邵逾白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出许多类似的片段。
  他本该习以为常,可翻找明远的记忆时,却发现不对。
  ——为何明远一直盯着师尊不放?
  师尊躺在榻上,即便衣着整洁,身为徒弟也该恭敬退让,起码避开视线才对。
  怎么他的元神如此不知礼数?
  况且继续深挖,邵逾白还发现明远的记忆碎片,大多集中于师尊的手和面庞,好像被钉子钉在了上面似的,极为不恭敬,可以说是失礼至极!
  邵逾白一生执礼甚恭,唯一一次逾矩狂悖,是为了给师尊报仇,说到底也不算他不敬师长。
  有他这样正直的本尊在,元神就算再不清醒,也不该如此。
  邵逾白很是想不明白,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给师尊沏了杯茶送过去。
  余逢春正坐在桌前,拨弄手里的灵线,拉扯之际,发现那条线果然直直落向魔域的方向,看来胡霍江所言不假。
  就是不知道妖兽进入魔域后,是继续为混四方,还是一进去就被捉了起来。
  毕竟从悟虚幻境时,余逢春就隐约感觉妖兽的位置没再变过,起码没有特别大的变动。
  很奇怪。
  而正在他思索之时,邵逾白端来茶水,放在他手边。
  客栈的茶水用的不是好茶,滋味清苦,没什么余香,但邵逾白沏的这杯却灵气四溢,一看便是下了功夫。
  很尽心呀。
  余逢春随意将灵线缠在手指上,接过茶水。
  灵线细且明亮,仿佛是在银河中抽出一丝,缠在余逢春的手指上,将那只手衬得莹润修长,天底下最好的灵石也雕不出来。
  邵逾白在看到的那一瞬间,眼前划过无数个明远盯着余逢春时留下的记忆碎片,觉得心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他后退一步,面上丝毫不显,可心里却翻江倒海。
  元神受他执念影响,跟着余逢春、保护余逢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邵逾白半点没觉得不对。
  可元神之后的种种举动,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如果以师徒感情论处,即便切割元神后意识混沌,也不该有如此逾矩,除非、除非——
  除非元神本来就报了别的心思。
  这个猜想过于骇人,即便是邵逾白如此经历心性的人也被吓到,面上白了一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的反应很大,眼瞎的人都能听出不对。
  可现在不是插手的时候,余逢春低头喝茶,装没看见,留邵逾白一个人心绪起伏。
  0166很懵,刚上线就发现主角脸色难看得跟死了个人似的,而一向疼他的余逢春竟然在喝茶玩线,气氛异常古怪。
  [咋了?]
  “没怎么,”余逢春轻微拉扯灵线,“被吓到了吧?”
  0166:[……?]
  就主角这毁天灭地的性子地位,他还能被吓到?
  [我不能理解。]
  它很平板地陈述了自己的疑惑。
  “你不理解也正常,”余逢春捧着茶盏,淡然开口,“毕竟你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系统,怎么可能理解人类世界复杂的情感?”
  0166:……
  [侮辱我就直说。]
  “真没有,”余逢春为自己澄清,“不过没事,他很快就好了,还没到他真明白的时候。”
  毕竟当了几百年的师徒,邵逾白是什么品性人格,余逢春很清楚。
  骤然发现自己可能对师尊怀有不轨之心,不可能不慌,但慌完之后,想着没有证据,加上两人还未相认,邵逾白便能将惊慌暂时压下。
  直到他真正明白自己的心。
  到那时候,才是真的天崩地裂。
  多年的道义伦常,和内心的真正欲求,得好好打一架,才可以分出胜负。
  余逢春在等那时候。
  ……
  ……
  三天之后,胡家派人来到客栈,毕恭毕敬地告诉余逢春,家主已经将全部材料都准备好了。
  那时余逢春正在教邵逾白下棋。
  穆神洲弟子当然会下棋,但从幻境里出来的明远可不会。
  余逢春怕邵逾白胡思乱想,把自己想得道心破碎,索性帮他找点事做。
  而所谓的这个事情,按照0166的说法,就是逼自己的学生演戏。
  “不对,不能下在这里。”
  剑鞘压在邵逾白的手背上,很像小时候练剑姿势不标准,被师尊指正。
  邵逾白神色微敛,老老实实把已经落下的白子拿起,按照余逢春的指示,落在黑棋的包围里。
  于是白子构成的阵型被拦腰斩断,毫无生气,势均力敌的情形瞬间颠倒,优势全部落到了余逢春手里。
  这一局,尽管还有挣扎的余地,但邵逾白已经看到了结局。
  黑棋中盘胜。
  余逢春得意洋洋:“哈!我就知道!”
  0166无语道:[你就是仗着他不能跟你摊开说,所以欺负人!]
  余逢春振振有词“我才没有,他怎么挣扎我都会赢的,我只是帮他尽快结束而已。”
  敷衍完0166,余逢春跳下窗台,很安慰地拍了拍沉默着的邵逾白。
  “你已经超级棒了!假以时日,一定能超过我!”
  邵逾白本来就没有因为这小小的输局烦恼难过,只是在思量前些天的意外发现。
  余逢春的安慰非但没有平稳心绪,反而让他更添了一丝躁动。
  但这不是师尊的错。
  是他脑子出了问题。
  一瞬间,邵逾白脑子里划过无数种关于自己为何如此的猜想,急需验证。
  胡家人来敲门以后,他才站起身,短暂地将种种纷扰思绪压下。
  “这么快就凑齐了?”
  余逢春靠在门边,有点意外。“我还以为得费些功夫呢。”
  胡家下人笑笑:“家主心急如焚,亲自去寻的,所以比我们要快一些。”
  虽然余逢春说自己有办法救颖儿,但时间不等人,每过一刻都可能多一分坏的可能,胡霍江只能快马加鞭。
  “我知道了,”余逢春又问,“你们家小姐怎么样了?”
  下人是胡霍江的心腹,不然也不会派他来请余逢春。
  对于胡颖如今的情况,他心里有数。
  因此听完余逢春的问题以后,没有犹豫,他直接回答:“小姐似乎有些激动,白日还好,但到了晚上,时常躁动不安,但也还能控制住。”
  躁动不安是正常的,普通生肉已经满足不了胡颖了,她正在找更符合口味的食物,余逢春设下的两道禁制恰好将她阻拦,所以她会很难受。
  “明远,走了!”
  余逢春回头叫了一声,邵逾白收好棋子,和他一起离开客栈。
  *
  *
  胡宅内。
  胡霍江坐在自己女儿卧房的门前,听着里面传来的一阵阵不安的脚步声,眼神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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