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八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换张新的脸,换个新的人,说不定对彼此都好。
  况且主角现在都有了很心爱的女人,想必已经不再抱着八年前的心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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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摇摇晃晃,驶进了皇宫。
  按照之前的说法,卫贤果然将余逢春送进了太医院。
  一进门,余逢春便**枯苦涩的药材气味包裹,混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尘土气息,让人心慌。
  自从梁妃生病,卧床不起,太医院便一直陷在忙碌焦灼的氛围中,余逢春进门的时候基本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注,直到一个帮忙的小太监发现了他,跑去告诉院判。
  当今太医院院判姓赵,已年过六十,皱纹满脸,花白的胡子修得相当齐整,看人时表情很严肃。
  “你是新来的?”他问余逢春。
  余逢春连忙摇头:“是卫公公带我来的,要我一同为梁妃娘娘诊治。”
  他这么一说,赵院判就明白了。
  “你去那边。”
  枯瘦的手指随意指向房间角落,那里正坐着两个人。
  余逢春眨眨眼,发现那两个人也没穿太医院院服。
  这意味着他们也是民间选上来的,比余逢春早到几天,现下正在太医院里当珍贵摆设。
  余逢春走过去,隔着两堆医书和他们打招呼。
  被晾了这么些天,那两人也没有刚来时的心高气傲,挺和气地和余逢春问好,还给他让了个空位出来。
  “在这儿坐着吧,”两人中那个看着年轻些的圆脸青年说,“再过两个时辰就有午饭了。”
  余逢春转过身,看着不远处那些或翻阅医书或进行试药的太医,问道:“我们就在这儿坐着,不帮帮忙?”
  “有什么好帮的?”
  坐在圆脸青年旁边的那个老者阴沉沉地开口:“人家看不上我们。”
  “哎,刘大夫,别这么说,您是雍王特地举荐,谁敢看不上您?”圆脸青年连忙打圆场,“娘娘病情复杂,我们得先研究研究脉案。”
  说完,他抽出一本还未翻阅的脉案,递到余逢春面前。
  余逢春接过,明白了。
  感情把他们找来,不是真心喊他们帮忙,而是想在死到临头的时候找仨替罪羊。
  好在余逢春的目的也不是真在太医院干出一番事业,既来之则安之,想到两个时辰后的午饭,余逢春索性安心坐下,带着0166研究起梁妃的脉案。
  0166看了一会儿,说:[梁妃的身子骨可以啊。]
  “怎么说?”
  [过往她的脉象平稳有力,节律齐整,不沉不浮,而且她出身工匠,小时候又跑又跳,长大后吃饱穿暖,不该生大病。]
  “会不会是在后宫害怕紧张,吓出来的?”余逢春猜测。
  0166沉吟:[那也不应该生这么大的病,有没有可能是投毒?]
  余逢春皱眉:“不该啊,这和我当时的症状也不像。”
  0166反唇相讥:[凭什么谁中毒都得和你症状一样?]
  这话倒也没错,但如今梁妃突生重病,太医院可以说是束手无策,余逢春很难避免地想到了曾经他中的毒。
  那味毒药,被系统列为无药可救,是专门用来终结主角的,沾了非死不可。
  即使当时的他们能找到解药,服下也不会有任何效果,余逢春替主角喝下了毒药,当然也要替主角去死。
  ——而直到他毒发身亡,下毒之人都没有找到,这是余逢春的心病。
  ……
  “如果不是中毒,那还能是什么呢?”
  盯着一本接一本的脉案,余逢春百思不得其解。
  [得见她一面才知道,]0166也说,[昨晚我升级了扫描系统,目前登记在案的疾病我都能扫描出来。]
  余逢春毫不犹豫地给予夸赞:“你是最棒最负责的系统!”
  [那当然。]
  0166满怀雄心壮志:[这次我们要冲击90分!]
  余逢春没有任何异议。
  于是一人一统暂且缩了起来,等待一个见面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在太医院吃了三天员工餐以后,余逢春差不多能把梁妃的脉案倒背如流。
  夜晚来临,太医院里烛火明亮,余逢春坐在自己的那把小板凳上,让圆脸青年抽查自己。
  一旁的刘大夫瞅他俩,像瞅两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乐呵傻孩子。
  他咳嗽一声,回忆往昔:“我有个孙子……”
  按照这个话题聊下去,估计再过几分钟,他俩就要和刘大夫的孙子齐头并进了。
  余逢春笑笑,想转移话题,然而刚要说话,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有旨,召太医院速去春熙宫!”
  梁妃又发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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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余逢春连带其他两个民间大夫一起,被赵院判带进了春熙宫。
  刚踏进宫门,余逢春便闻到一阵馥郁的香气,氤氲厚重,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药味,闻着让人心口发闷。
  宫殿里珠帘轻垂,金碧辉煌,世人皆道梁妃得宠,不是没有道理,单看宫殿里随意一座装饰,便价值千金。
  细微的喘息声在帘内响起,殿内气氛格外压抑,宫女太监跪满殿内,余逢春从一地陶瓷碎片上踩过,同另外两人跪在角落。
  “赵太医。”
  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仿佛丝绸划过脊背,激起余逢春一阵不露痕迹的轻颤。
  冒险抬起头,在层层叠叠的珠帘绸纱后面,余逢春终于见到了阔别八年的当今圣上。
  离别时还是清俊的少年模样,再见已经完全长开,剑宇星眉,气度不凡。
  因轮廓太俊朗,将世人口中的暴虐荒淫之态一并遮住,所以看不出昏庸端倪。
  他着一身黑金龙袍,发髻扎得松散,几缕发丝从耳边垂下,不成体统。但即使是暴君,也是相当英俊的暴君。
  仿佛察觉到有人窥视,皇上朝余逢春的方向看来,一双眼眸似刀剑般锋利,熟悉得让人胸口发疼。
  余逢春急忙躲开,深深叩首。
  只一眼而已,他便像是无法再承受更多。
  赵院判颤颤巍巍地上前回话,一把老骨头险些趴到地上,声音也哆嗦个不停,生怕说错一句话被砍了分成两段抬出去。
  余逢春默默听着,心里有千百思绪回转。
  “……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明白。”他对0166说。
  0166:[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长得一样?”
  余逢春问,声音里有很罕见的迷茫。
  他跪在地上,发丝遮住表情眼神,唯有语气听得出浓重的困惑。
  “又为什么他们都叫邵逾白?”
  余逢春试着无视过,但如今见面,问题还是不容逃避地凑上来。
  ……这个世界的皇帝,和上个世界的联盟元帅,有同一张脸。
  只不过上个世界的邵逾白久经沙场,瞧着更刚毅坚决,而这个世界的邵逾白则在权谋中浸泡久了,眼角眉梢中多了几分阴狠暴戾。
  余逢春分得清,又时常分不清。
  0166告诉他答案。
  [这其实是任务世界内部的一个早期设置,方便宿主更好地融入角色。]它解释道。
  “怎么方便了?”余逢春反问,“我经常会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根据系统空间的检测统计,这张脸,是你最喜欢的,]0166说,[正确率高达98%。你可以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
  后半句话极不负责,可落在余逢春耳中,却惊起一阵细颤。
  余逢春:“……”
  他想否认,想说他就在那2%里,但刚要张口,一连串的证据便从他脑海中像胶片一样滑动。
  余逢春闭上嘴,以免自取其辱。
  而这时,一直保持死寂的殿内忽然有人开口。
  “从民间选上来的大夫,是哪几个?”
  问话声柔和低沉,带着大权在握的漫不经心,问话人知道没人敢忽视自己的问题。
  来不及思索太多,余逢春本能向前,和其他两人跪在一起。
  “草民江秋,叩见皇上。”
  闻听此言,一直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上,并不见急切慌张的邵逾白,眉毛忽地一挑。
  “江秋?”
  他若有所思地重复,手指拨弄着腕间珠链,而后吩咐,“抬起头来。”
  余逢春依言抬头,没有错过邵逾白眼中闪过的一瞬间的遗憾可惜。
  他还没有忘。
  “……卫贤跟寡人说,你懂很多乡野偏方,”邵逾白的思绪飘去别的地方,心不在焉地点点梁妃所躺的床榻,“去看看,看看寡人这爱妃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又昏迷不醒?”
  余逢春连忙叩首应下,还未来得及说一言半语,就听到邵逾白又道:
  “寡人向来赏罚分明。你若看得出来,寡人赏你百金,若看不出来——”
  余逢春抬起头,不期然看到了邵逾白眼中的阴鸷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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