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本该在半小时前就被人强行扭送走的江秋始终没有出现,明显是来找人的邵逾白也不曾露面,好像双方无形间达成了某个协议,彼此守在两端,相安无事。
突然,在卫兵的注视下,飞行器如同有感应般朝门口驶来,稳稳停在侧边。
来时什么样,走时还是什么样的余逢春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出现在入口,穆怀跟在他身后,小脸惨白,眼眶微红,跟被欺负了似的。
看见飞行器,余逢春双目微睁,走到车前,毫不避讳地敲击车窗。
咚咚咚!
车门打开。
车厢里,邵逾白还穿着早晨走时的军装,衣衫挺括,没有一丝褶皱,仿佛刚从办公室离开,左手边的光脑上还悬浮着一份没看完的文件。
余逢春冲他笑:“来接我?”
邵逾白点头,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摸索过,寻找受伤的痕迹。
旁人可能不明白,但余逢春清楚得很,张开手展示:“我没事。”
接着他往后一步,揽住穆怀的肩膀,把那张苍白小脸往自己肩膀上按:“我们聊的可好了,是吧?”
他问穆怀。
穆怀在他肩膀上点点头,脸皱得像包子,眼尾还是红的。
“……”
邵逾白无言凝视着这场骗局的种种纰漏,在余逢春含笑威胁的目光下,选择不拆穿。
“走吧。”他向余逢春伸出手,“我带你回去。”
……
余逢春上车离开,穆怀一个人站在原地,眼角的泪花被风吹干,身后传来慌乱急切的脚步声。
“少爷!”
被余逢春驱逐的卫兵重新回来,脸色茫然,看到穆怀的身影后如释重负。
“您怎么在这?我们——”
话音未落,穆怀骤然转身,一个凌厉的巴掌扇在卫兵脸上,掀起火辣辣的刺痛。
来不及困惑,卫兵跪下去。
“我怎么在这儿?!”穆怀厉声问,“你说呢!”
“我……”
卫兵困惑地抬起头,眼里的茫然不是假的。他试着回忆,但思绪好像滚入一团杂乱的线条中,每当他试图深究,便会迷失。
这不是他能突破的屏障。
只有绝对强悍的精神力配合绝对精密的操纵,才有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审视着他的神情,穆怀同样想起了那几乎将他淹没的感觉,仿若浓蜜灌顶,带来窒息的快意。
“……算了。”他忽然轻巧地说。
卫兵回过神,顶着一张红肿的脸抬起头,看到穆怀已经消气,正望向余逢春消失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
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额头上,温柔擦去眼角的泪珠,在他说出该说的话以后,耳边的声音给出赞叹和安慰。
他比邵逾白更好。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
“……”
穆怀不自觉地伸出手指,摩挲湿润的眼尾。
潮红蔓延到脸颊。
第14章
余逢春要求0166给他放羊和狼的故事,并声称这是他的权利。
[这才不是!]0166刚弄垮了几台机甲和监控器,非常兴奋,全身的劲没处使,[我给你放动作电影吧!]
面对提议,余逢春断然拒绝,表示他不想看那些浑身出汗的电影。
0166说他没品,余逢春说当然了,物以类聚,你以为你多高雅?
一人一统开始半玩闹性质地互戳痛点,然而再多的讽刺与玩笑,也很难真正阻挡住邵逾白的目光。
余逢春只多坚持了五分钟,就放弃了。
“我真没事。”他说,“当然了,他是想把我弄到别的地方去挖矿来着。”
邵逾白闻言关闭文件,双手交握在小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面把脚搭在桌子上的余逢春。
余逢春丝毫没有体会到所谓的尴尬和羞愧,岿然不动。
良久后,邵逾白开口了:“你其实不用去的。”
只要余逢春愿意,不管是自己来还是命令邵逾白的手下,他有太多方式可以脱困。
“我想去。”余逢春说,“今天见不到我,明天还是要来,还不如抓紧解决。”
说完,他很得意地晃了晃鞋子,空出手拍拍急过来的机器人脑袋。
像只耀武扬威的狐狸。
邵逾白道:“穆怀脾气顽劣,很虚伪,他是穆锋最小的孩子,穆锋很疼他。”
确实很疼,什么事都不避着穆怀,让余逢春收获良多。
余逢春摊开手:“所以?”眼神很挑衅,好像在问能拿他怎样?
他的退缩畏惧柔弱只装了短短几天,且从一开始就露着尾巴,比股票还不保值,不过邵逾白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惊讶。
“没事。”邵逾白说,“我会帮你看着的。”
余逢春:“虽然这是你应该做的,但还是谢谢。”
“不客气。”
两人完全没觉得这段对话有什么问题,余逢春心安理得,邵逾白也安之若素。时间流逝、地位倒转,并没有对他们的关系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又或者是某人主观上不想改变。
何所行说邵逾白是狗,不是没道理。
飞行器停在云阙门口,余逢春下车以后发现天色渐晚,一天竟就这样过去了。
“不用去加班?”
看着同样下车的邵逾白,余逢春戏谑着问。
邵逾白很坦然:“明天再做。”
手中握有实权的人就是不一样。
余逢春笑着看他,含笑的眼神似水一般从身上流淌而过,邵逾白不自觉地抿住嘴唇。
既想要闪躲,又想更近,让人看清。
两人并肩回到房子,中间有几次貌似无意的碰撞摩挲,余逢春一进门就踢掉鞋子,脱了外套以后一边伸懒腰一边往窗户边走,清瘦有力的腰线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门很快合拢,副官看不清楚,但就在视野被彻底阻隔的一瞬间,阿克苏看到邵逾白捡起了地上的外套,整齐叠好后朝余逢春走去。
两人身影逐渐重叠。
有个说法,当时编号为y的指挥舰上,长期工作居住人员并不多,人群来来回回,始终留在上面的就是指挥官和他的副官。
指挥舰像一座孤岛,而他们就是孤岛上唯二的幸存者。从见面到最后的分别,他们始终是和彼此在一起。
再不契合的灵魂,也会在这日夜的纠缠中融合到一起。
吃完饭以后,余逢春靠在门上问:“你考虑过竞争一下吗?”
邵逾白回过身:“竞争什么?”
“别装你不知道。”
余逢春走进花房,很小心地避开任何有可能沾到身上的枝叶花瓣。
对,邵逾白给这见鬼的花浇水。他居然养花,余逢春很难接受。
“你把这里布置的像春天一样,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个爱好?”靠在一盆绣球旁边,余逢春随意评论。
“最近才有的。”邵逾白解释,而后又说,“想要和得到是两回事。”
余逢春拔高声音质问:“所以你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
邵逾白不说话,只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我能怎么样。
余逢春开始生气。
“我当时费那么大的劲把你送出去,为的不就是让你当元帅吗,你现在连争取都不肯争取一下,那过去我们受的苦算什么?算我们能吃?……”
他碎碎念着,叽叽咕咕,像没牙的老太太,而邵逾白就是他那不争气的孙子。
浇花的手稳稳停住,邵逾白拽来一旁的控制器,设定程序后擦干净手,把余逢春牵出花房。
姹紫嫣红落在身后,余逢春还在说。
“……当然了,我不是一定要求你做出什么成绩,你现在已经挺不错的了,但是为什么不继续努力呢?你不拼一把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少潜力?”
“你很想让我当元帅吗?”邵逾白打断他的嘟嘟囔囔。
余逢春愣了一下,眨眨眼:“当然啦。”
邵逾白:“我以为你更想自己当。”
“不了吧。”余逢春摇摇头,手指无意识的拽住邵逾白的袖子,把那块平整的布料拧出皱纹。“指挥官已经很无聊了,元帅更无聊。”
他一定是在无意中暴露了什么东西,因为邵逾白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变了一些,让余逢春不敢抬头,心也跟着发颤。
很熟悉的眼神。
发丝因动作垂在眼前,划来微妙的痒意,余逢春眨眨眼睛,一只手忽然伸来,极温柔轻巧地挑起头发,捋过耳边。
指腹粗糙,若有若无地擦过侧脸,比发丝更痒。
躁动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流淌开,余逢春再一次慌不择路:“你俩什么时候订婚?”
邵逾白指尖顿住,仍然停在他耳边,问:“什么?”
气氛有所恢复,余逢春吐出一口气,强行稳定心神。
“你,穆怀。”他说。“什么时候订婚?”
“我为什么要和他订婚?”邵逾白问,声色漫不经心,注意力还留在那细且软的发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