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股呛味儿忽然扑面而来,仿佛火还在烧似的。
西装男咳嗽了两声,下意识地抬手挥了挥眼前。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就见沈奕竟然站在老远的地方,一动不动,眉头紧蹙地望着这边。
“沈奕!”西装男喊了一声,“你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
沈奕回过神来,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却没立刻动。他神色复杂地又望了会儿这一片黑灰,才踌躇犹豫地迈出脚步。
见他这个德行,西装男低声说:“这么大反应,肯定是个地狱原住民。”
颜畔呵呵一笑:“说不准呢。”
温默就近找了棵老树,正站在枝干上头。
他望着沈奕犹犹豫豫地一步步走过去,脸色不太好看。
不会想起什么了吧。
温默想。
沈奕脸色凝重,看起来着实有点像。
温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
【奕哥儿!】
【奕哥儿!你疯了是不是!】
【你要气死我这个当妈的!!】
【我管不了你了,你非要跟我对着干!?】
火焰熊熊。
沈奕扶了扶脑袋。这破庙明明早就烧成废墟了,他也视野清明,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一片废墟。
可耳边还是有大火在烧的声音。连房梁被烧得断裂,屋顶的碎石瓦块掉下来的声音都一并响着。
拔舌地狱里的冷雨也一直在下,下得一直很冷,可沈奕突然浑身都滚烫起来,烫得身上一阵阵被火灼了似的疼。
他走到废墟前,脱下了衣服,搓了搓身上。
身上还是阵阵火烧似的痛。
耳边,女人的声音撕心裂肺,一直在喊,喊得沈奕也跟着心脏一阵突突,难受得打紧。
沈奕记得这声音,他在梦里听过,这是他梦里的那个“妈”。
【你怎么回事啊你,啊!?奕哥儿,你从小到大那么懂事那么听话,怎么现在跟个疯子似的!】
【你非这样是吧……你非这样是吧!】她喊,然后碰地接连摔碎了几个碗和盘子,朝他怒不可遏地大吼,【我看他们说对了!你这混蛋就是中邪了!!】
【驱邪!】她说,【我现在就去找王神婆,要给你驱邪!!】
【我——】
突然一只手伸到跟前,在沈奕眼皮子底下没十公分的位置,啪地打了个响指。
沈奕吓得一哆嗦。
他抬起头,西装男站在他跟前。
“回神了,鬼哥。”西装男收回手,“都叫你好几声了,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想什么呢?”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骤然消失,火烧声也一并没了。
沈奕回过神,松开手,胳膊上那仿佛要被生生烧下去一块肉似的烧痛也没了。
怔了片刻,沈奕抬头,朝西装男笑了下:“发了下呆。”
“别发呆了,还要找婚轿。”颜畔站在废墟里面,手叉着腰说,“早点找到,早点回去。把这东西交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任务。”
“如果没有任务,我们正好就去查查,查当年那个跳河自杀的到底是这村子里的谁。”
“也是,这事儿跟‘鬼新郎’关系好像很大。”西装男转头,“你还不清楚吧,沈奕,播报里的童谣不是随便唱的,那是通过这关游戏最重要的线索。我们得去找清楚,那个童谣里的鬼新郎到底是谁,再看他到底有什么‘罪恶’。”
沈奕才想起来,游戏的通关规则是终结地狱里的罪恶。
他揉了揉脑袋,点了头:“行。”
“找婚轿,”西装男说,“走。”
那三人便走进废墟,来回翻找了一会儿。
但很快,西装男就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对,底下的东西都脆了。”
他踢开一道木头,见下面还有个长条木头。
手上刚一使劲儿,那玩意儿立马咔吧一声,在他手上碎了。
西装男啧了声,直起身:“不可能在下面,这下面都是脆脆鲨啊。”
“看起来是这样。”颜畔纳闷,“那婚轿到底在哪儿?这地方应该就是‘破庙’啊。”
“总不能这村子里,有两个庙吧?”
“怎么可能……”
沈奕伸手进废墟底下,抓住了个什么东西。他用力一拽,就听底下咔吧一声。
他也把东西拉断了。
底下的东西是真的脆。
沈奕唉声叹气,摸索了下,抓住被他拉断的上半截,把它拿了上来。
是一只被烧得五指扭曲、挣扎得极其不自然地根根弯折着的断手。
沈奕:“……”
他沉默了。
他抓着这只手的小臂。
整只手臂都已经被烧得漆黑了,烧得皮包骨头没二两肉,简直和温默的猎杀场里的那些阴森的鬼手没差。
手腕上有一圈什么东西。
沈奕被吸引去了目光。他伸手,摸了下那圈东西——是一圈手绳。
他捏着手绳搓了搓。
上头的黑灰掉了下来,露出里头鲜红的颜色。
这区区红绳居然没被烧掉!
如此完好无损!?
太不科学了。
沈奕想着,又觉得在这个地方找科学的自己也是脑子有点问题,没再过多在意。他蹲下来,把断手放到地上,将这圈红绳解了下来。
他把上头的黑灰全部搓掉。
红绳露出了真面目。
这就是一圈很素的红绳,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几条红绳编在一起而成的一圈手绳。
沈奕莫名觉得这手绳有点眼熟。
在哪儿见过——也不奇怪,这种朴素手绳,到处都有卖的。
身后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
没有任何预兆,来人并非一点点接近的。他突然出现,一瞬间就站在了沈奕身后。
不巧,沈奕打量红绳打量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不对。
他以为是西装男过来了,自言自语着:“来得正好,你看,我……”
他边说边回头。
回过头的一瞬,他立马喉咙里一哑。
穿着一身红嫁衣的鬼新郎,手打着一把血红的油纸伞,站在他身后。
第017章
雨声轰然。
雨珠一滴一滴打在沈奕脸上,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
沈奕手上捏着那圈红绳,张着嘴,半蹲在地上,不敢说话。
鬼新郎跟他寸厘之遥,就站在他身后。
他一身红嫁衣,明明是新郎官的打扮,却盖了个红盖头。
风突然吹来,吹动沈奕这一脑袋湿毛,也吹动了鬼新郎的红盖头。
红盖头微摇。摇动间,沈奕看见了些许他红盖头下的脸。
沈奕一怔。
鬼新郎有一双和温默一模一样的鲜红眼睛,和一头白如冬雪的碎发。
沈奕闻到他身上有股奇异的香味儿。
鬼新郎忽然抬起手。
他将手里的伞伸向前,向他倾斜。
头顶的大雨被那红伞挡住,变作阵阵闷响,噼里啪啦地顺着伞沿淌落下来。
沈奕怔怔地望着他,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二字:“阿默?”
鬼新郎歪了歪脑袋。
他没有回答,四周突然白雾蔓延。洁白的雾气笼罩了废墟,鬼新郎的身影变得缥缈。
他逐渐消失在白雾之中,身体变得透明。沈奕心中一慌,再次喊了他一声“阿默”,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
鬼新郎消失了。
扑通一声,红伞掉落在沈奕的脑袋上。
“我曹!”
他痛呼一声捂住脑袋——伞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砸到头上,居然可以这么痛。
伞咕噜噜地滚开了。沈奕揉了揉脑袋,再抬头,白雾就在这须臾之间又渐渐散开而去。
红伞滚落在不远处。
西装男瞪大眼睛眉头紧皱,愕然地望着他。
沈奕揉着脑袋,对上他错愕震惊的脸,心说至于吗,不就是个鬼新郎。
“你什么眼神啊,”他说,“没见过鬼吗?”
颜畔指了指他身后:“跟鬼不鬼的没关系,你、身、后。”
她语气淡定,但最后三个字刻意一字一顿,强调的意思显而易见。
沈奕捂着后脑勺回头。
一个红木花轿寂静无声地、歪歪斜斜的,安置在他身后。
轿子不大不小,看起来无人问津了很久。红木的花轿已然落满了灰,正被雨水刷落着尘土。有一巨大的、鲜艳的、红色的“囍”印在正面帘子上。
帘子四角都被囍字占得满满当当,又很快被雨水打湿。
沈奕站了起来。他对着轿子无言片刻,低下头,张开手掌,一圈红绳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跟这个有关系吗。
一找到这个,鬼新郎就出现了,然后婚轿也出现了……很难不怀疑中间有什么联系。
身后响起脚步声,沈奕回头,是西装男和颜畔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