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村人们将他们按在一张大桌子上,笑着让他们等着婚礼开始,随后便四散开来,忙去了。
  十几个人围着一张农村常有的木头大桌子,面对着桌上的几盘子菜,沉默了。
  好久都没人说话。
  院子里的村人们忙碌不停,锅碗瓢盆咚咚锵锵的,一盘又一盘的新菜被端上桌子。
  院墙上全是大片大片的红,看起来是用红漆特意涂了,大约是图个喜庆。
  院子中央搭了个台子,台子很简陋,上头铺着红地毯,后边用木头搭了个架子,上头也挂着红绫。看来那就是结婚时要用的台子,新郎新娘待会儿就要上那个台子结婚了。
  “这到底在搞什么,现在都还没响播报。”
  黄毛终于耐不住沉默,开口说,“这地狱让我们吃席来了?”
  “确实好奇怪啊,这到底哪个地狱?”
  这些人说的话,龚沧真是越听越听不懂。他抓住旁边的沈奕,说:“哎,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咱好好的玩着鬼屋,怎么现在跑到这种荒山野岭吃婚席来了……沈奕?”
  沈奕侧身靠着椅背,人正向后望着。他看着忙碌欢笑的村人们,只留着个后脑勺面对龚沧。
  “沈奕,”龚沧叫他,“你看什么呢?”
  “这地儿有点不对。”沈奕说。
  第006章
  “哎?”
  这话引起了旁人注意,桌上其余的“参与者”也都投来了目光。
  那黄毛嗤笑:“你个新人,看什么能是对的?这地儿对你来说哪儿哪儿都不对好吧,装什么高深莫测。”
  “啊是吗,”沈奕回头白他一眼,“那如果一家办婚宴的院子,墙上和台子上好像贴满了红符都算没问题的话,就当我没说。”
  “什么?”
  其余参与者立马警觉起来。大波浪的女人站起身来,往那台子上一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后脊骨都凉了。
  台子上的哪里是红地毯,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符。
  院墙上的那一片更不是什么红漆,而是一张张通红的符。红符全都贴在一起了,看起来才像一片红漆。
  忽然身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大波浪低头一看,见沈奕居然低头看桌子底下去了。
  “桌脚上也有。”他说。
  另一个参与者连忙低头去看,桌脚上还真是贴了血红的符咒。
  桌上又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村人们还在院子里笑闹着,忙活着,这桌上却如灌了冰一样沉默。
  天色又暗了些,乌云更厚重了,好像要从天上生掉下来一样。
  沈奕从地上爬起来,转头扫视一圈四周。
  除此以外,他还觉得有些地方很不对。
  这院子也很眼熟。
  诡异的熟悉感自打进村以来就一直萦绕在心头了。这太匪夷所思了,村子里的一切都让他有种恐怖的熟悉感——甚至不用去问去看,他就知道,从那屋子门口进去以后,左边是间卧房,右边也是间卧房,灶台在两间卧房之间的过堂里。
  灶台旁边是烧水的炉子,后头有个破旧的沙发。沙发后头是通往二楼的破楼梯,楼梯旁是南卧的门。门边墙上有个老旧挂钟一到整点就报时,会咚咚咚地响好几声。
  他脑子里有抽象的信息。虽然看不到画面,但他知道大概是这样的布局。
  怎么回事。
  他望着屋门。村人们在屋门那块儿来来去去进进出出,忙得那叫一个快活。
  沈奕突发奇想,转头问:“我能去里面看看吗?”
  大波浪的女人一懵:“哈?”
  “没有,我就是想,”沈奕指了指那边的门口,“去那里面看看。”
  “你疯了吗你,不可以。违背npc的要求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你坐下。”
  她语气严厉,沈奕只好坐下。
  气氛似乎缓和了些,龚沧赶紧趁热打铁地问:“所以,各位,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刚刚你们说的地狱是什么意思,守夜人又是什么?播报又是要播报什么?”
  沈奕表现不错,参与者们也松了些态度——关键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等着上菜。
  闲着也是闲着,西装男就说:“我们说的地狱就是……”
  咚的一声。
  一大盆子酸菜鱼重重放到这张桌子上,震得桌子抖了三抖。
  众人吓了一跳,西装男的话也被打断了。沈奕抬头,端菜来的是个姑娘,她皮肤略黑,又黑里透着红,脸上挂着笑容。
  “酸菜鱼来咯!”她喜气洋洋地说,“各位可先别吃呢,等新娘子结完婚再吃!新娘子梳妆去了,一会儿就出来!”
  “新郎呢?”
  “张二哥在屋子里呢呀!”姑娘把硬菜放到桌子最中央,把桌上的菜都重新摆了一下,“早上天还没亮,张二哥就去接新娘子了。一会儿,他就把新娘子带出来结婚了!没那么久啦,各位嘴馋也先忍忍嘛。”
  “张二哥最喜欢那个新娘子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新娘子跟张二哥一起长大的,是个可漂亮的姐姐了。她是孙婶子的三闺女,孙婶子是村子里的裁缝哩。”
  “人家都叫她三姐,三姐手又巧又爱笑,没人不稀罕她!”
  姑娘摆好了桌子,直起身来,把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抹了两下,笑得眼睛弯弯,“张二哥盼这一天好久了,从前追三姐的人好多,张二哥烦得不行,还因为这事儿哭过呢!哈哈!”
  “嫁给张二哥,三姐也肯定会幸福的!你们看,三姐就在那屋里梳妆,一会儿就出来拜堂了!”
  姑娘边说边抬头抬手,指了指屋子的二楼,“就在那里!”
  众人抬头望去,却见有个什么东西刚好翻过那二楼窗户,直直地往下掉来。
  大波浪眼睛一凛,立马反应过来:“快躲开!”
  “哎?呜啊!”
  龚沧还愣着,西装男就扑过来,一把将他扑到地上;大波浪更是一步过来,拉着沈奕把他往后一扯。
  其余参与者也纷纷腾地起身远离。
  咚一声巨响,一个什么东西砸到了桌子上。
  菜汤肉饭噼里啪啦地洒了一桌,又掉下地。盘子碎了满地,淌了一地的肉汤。
  院里的欢笑戛然而止。
  看清砸到桌子上的东西,所有参与者立即惨白了脸。
  端来酸菜鱼的姑娘张着嘴,缩着瞳孔,惨然地哑巴了片刻,终于从嗓子里榨出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
  ——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子呈大字状,倒在桌子上。
  她闭着双眼,七窍流血,脸色惨白又安详。
  菜汤流到桌子边缘,往地面上滴滴答答地落。
  沈奕懵了。他望着那新娘子,脑子里嗡嗡的响——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真真切切地看死人。
  耳边突然传来诡异的笑声。
  笑声尖利,阴森冷凉。沈奕回头,却突然分辨不出这声音的来源。
  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来了。”大波浪突然说。
  沈奕看向她。
  大波浪也看着他。
  她说:“跟你一起的那位,刚刚问的播报。”
  她话音一落,笑声也吸了口气。
  它嘶哑难听地开了口:【欢迎来到拔舌地狱。】
  说话的声音阴冷诡异,语气里还带着一股凉凉笑意。
  龚沧惊叫一声。沈奕转头一看,就见这哥们居然吓得转头就抱住了那个西装男,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奕无语,抽了两下嘴角。
  【这里是生与死的狂欢,这里是罪与罚的盛宴……】那声音说,【这里是地狱,并非你们所熟知的人间——请新的“罪人”牢记以下规则。】
  一听“罪人”俩字儿,沈奕当即一脸懵逼,忍不住对着苍天抬手指了指自己。
  罪人?
  他啊?
  什么罪啊?
  我靠啊他沈奕从小老实到大啊好不好!
  没人回答他,那声音自顾自地往下说了。
  【在这里,你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进食。】
  【这里是地狱的“游戏”——请积极进行游戏,积极完成npc的任务。当你终结地狱内的罪恶,即可通过关卡。】
  【闯关成功后,“罪人”将得到回到现实的资格。】
  【但在游戏过程中,一旦被猎杀而亡,或被地狱任务中的任意鬼怪杀害而死,都视为游戏闯关失败。】
  【——你将永远留在当前地狱。】
  沈奕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猎杀?”
  “听着就知道了。”大波浪说。
  【以下规则请进一步牢记。】播报的阴森声音刻意放慢,【各个地狱拥有独立的“守夜人”。】
  【每到夜晚,该当的守夜人会出现于地狱之中。ta会猎杀各位“罪人”,为了活下去,请诸位务必全力逃亡。】
  【但,每一次猎杀都有“规则”。】
  【守夜人为游戏制定了自己的“规则”,他只能对在白日里触犯了“规则”的罪人发起猎杀。此规则不予任何告知,请各位自行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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