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今儿她宴请的是一些比自己地位高的客人,门房把赵二娘送来的荔枝呈上,陈夫人想起昨儿吃荔枝时,被涩到舌头发麻的状态,皱了皱眉:“这东西也就是吃个新鲜,吃多了也就那样。”…
  难为她一个乡下妇人还记得还自己人情,就她那大字不识几个的样子,想必为了寻这荔枝,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吧。
  “可不是,昨儿我一得到这荔枝,还以为前朝妃子都爱吃的物什,一定是顶顶美味之物,结果一尝,还不如我们自家院子里种的枣树结的果儿呢。”
  “以前听别人吹这荔枝有多好吃,如今尝了这味道,我以后再也不听外头人的吹嘘了。”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昨儿陈夫人得到一筐荔枝,这些夫人们也各分了一些,大家都尝过这荔枝的味道。
  有了共同话题,大家就这个话题,说了好一会儿话,桌上那筐荔枝,动都没有人动。
  只有一位姓吴的夫人,她有了身孕,鼻子正是灵敏的时候,赵二娘这一筐荔枝一进门,她就嗅到了里头甜甜的果香。
  跟她昨儿买的荔枝味儿不一样。
  她被这香味儿馋得直咽口水,尤其是当荔枝摆到她跟前,那沁人心脾的甜味儿直冲她味蕾。
  在大家都吐槽这荔枝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伸手取了一颗。
  一剥壳就能感受到里头的果肉跟昨天的明显不一样,鲜嫩、饱满、多汁,香甜味儿也更加浓郁。
  她咬了一口,眼睛亮起,嘴里没忍住发出声音:“哇,这荔枝也太甜了吧。”
  “真的假的,荔枝不是涩的吗?”大家被她吸引过去,看到她满脸震惊的神色,感到不理解。
  吴夫人也是个爽快的,她把桌上的荔枝往众人跟前推了推:“大家一起尝尝,这荔枝跟我们昨儿吃的完全不一样,我怀疑,这才是贵妃吃的那个荔枝,昨儿不知道吃的是什么。”
  陈夫人闻言当场就不高兴了,昨儿的荔枝是她牵头买的,吴夫人这样说,岂不是说她勾结商人骗她们的钱嘛。
  可看其他人都受了吴夫人的忽悠。纷纷取了一颗荔枝,也跟着取了一颗,剥开咬进嘴里。
  “哇——”
  “这也太好吃了!”
  “怪不得一骑红尘妃子笑,我要是杨贵妃,我能吃到这样甜美的荔枝,我也笑啊。”
  陈夫人还没有开口,其余夫人帮她开了口。听着这些夫人立马转了口的声音,陈夫人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她想起昨儿赵二娘跟她说,这荔枝她在西南的时候都快吃吐了,她笑话人家没见识还说人家说大话的事来。
  面色臊得绯红。
  人家这哪是没见识,人家是见识过了,谦虚地跟她装作没见识呢。
  “陈夫人,你家门子说,这荔枝是你隔壁的夫人送来的,人家连这样好的荔枝都能给你送来,想必你们交情一定很好吧,可否给我们引见引见。”
  夫人圈子就是这样,只要你这个人有本事,知晓她们不知晓的事,手里有她们没见识过的,她们就会想方设法把她拉进自己的圈子,以后出去面子上有光不说,也是一条人脉啊。
  陈夫人听到这话,嘴里甘甜的荔枝都叫她品出了几分苦涩。经过昨儿那事,人家怎么可能还会跟她来往?
  一想到,人家哥儿是大名鼎鼎的太医,哥婿又是皇城司的。她就因为几颗荔枝,把这样一个好的人脉推了出去。
  嘴里的苦涩又浓郁了几分。
  “……”
  “哎……”
  周向龙坐在客栈大堂唉声叹气地喝着酒。他信心满满又是借钱又是抵押,从岭南带来的流光锦,在京城早就过时了。
  也怪他,在岭南一看到这锦,就跟失了魂似的,觉得汴京城里的大户们肯定没见过这样神奇的锦缎。
  一口气进了五大车,非要拉来京城。
  他还记得他刚进京城时的意气风发,以为进到京,就有数不清的高门大户向他挥舞着银钱,可他一进到京城,找牙人一打听,牙人说这布早在京城里过世了,压根就不会有人再买这布了。
  他不信,找了京城里的许多布庄、裁缝铺子,人家都说不要。
  他这才不得不信。
  一想到,这么大批货,是他借钱和抵押了所有田产、房产得来的,若不能把钱都挣回来,他将亏得血本无归,他心有不甘啊。
  可是京里都过时的货物,他拉到别处去,别处就有人会要吗?
  周向龙喝空酒壶里的酒,还想再问店小二要一杯,想起货卖不出去,他若再不节省着用钱,以后很有可能要沦为乞丐乞讨。
  叹了口气,放下酒壶,打算回房去歇息了。
  “皇城司真是想钱想疯了,收城门口的入城费也就罢了,现在连牙人的买卖都做起了。”
  “说什么可以帮我们牵桥搭线,还能帮我们卖货,我看就是打着这个旗号,想收受贿赂,以前这种事他们又不是没干过,现在装什么好人呢。”
  “话也不能这样说,皇城司把守着城门消息那是再灵通不过,若他们真做这个牙人生意,也不是不可以,怕就怕,他不是诚心啊。”
  周向龙原本都要起身了,听到这话,复又坐了回去,支着耳朵,偷听这些人谈话。
  旁的话,他都没听进去,就听到这些人说,皇城司的人可以帮着卖货。
  他的货,牙人都不收,也不知道,皇城司收不收?
  周向龙这样想着,不由得站了起来,不论如何,他总得去试试吧,万一能收,就算赔一点,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去乞讨的地步。
  “……”
  徐鹿鸣一行人忙活几天,不仅没有人前来问询,京里竟然还有谣言传出,他们想借此收受贿赂。
  杨兴、钱贵等人肺都要气炸了,他们老大若是想收贿赂,有的是法子,至于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吗?
  徐鹿鸣却很淡定,黑红也是红。
  他不怕京里这些人说闲话,就怕他们不说闲话。京城这么大,若是没有点谈资都掀不起波浪。
  只有有了谈资,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他的事儿,他这买卖才能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果不其然,这天傍晚,他们打算收摊儿下值的时候,有个头戴方巾,身材五短,长得胖胖圆圆的人,鬼鬼祟祟地摸到城墙边,对着徐鹿鸣的一个手下轻声问道:“听说你们这儿能帮人卖货?”
  这手下是皇城司原先的人,名叫冯行,为人有点憨头憨脑,看上去很好说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周向龙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愣了好片刻才反应过来。
  也没给周向龙打招呼,径直跑向徐鹿鸣把事儿说了说,又带着徐鹿鸣去见周向龙。
  徐鹿鸣:“……”
  他把人带过来会死?
  不过,看在他招揽到第一个客人的份上,徐鹿鸣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一次。
  他看着周向龙:“你要卖货?”
  徐鹿鸣长得人高马大,又当了这么些年的官儿,身上的气势早被练了出来。
  周向龙一看他就知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不会像冯行那么好说话,一时有些瑟缩。
  可他来都来了,这要是跑掉,就要面临无家可归的惨状。周向龙咬咬牙,破罐子破摔道:“我有一批流光锦,你们皇城司收不收?”
  徐鹿鸣闻言多看了周向龙两眼,原来这个就是他前些天吐槽过的,那个商眼不怎样的倒霉蛋儿。
  “收是收的。”徐鹿鸣颔首,“不过……”
  “不过什么?”周向龙的心被吊得高高的。
  “不过你的货要怎么卖?”徐鹿鸣道,“是一次性全卖给我们,还是要我们给你牵线搭桥。”
  周向龙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当然是全卖给你们了,可他一听有两个选择,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想了想,他问:“全卖给你们是个什么卖法,牵线搭桥又是怎么个搭法。”
  “全卖给我们,要么我们给你估价,要么从你的货款里抽两成,如果牵线搭桥的话,我们只收牵线搭桥的一百两介绍费,能不能谈成不保证。”
  周向龙很快算了笔账,货款里抽两层走,他也有赚头啊,可是牵线搭桥也会面临生意谈不拢,最后黄掉的可能性。
  “卖给你们,全卖给你们,你们估价吧。”周向龙选择了最保守的一种。
  在京里走了一遭,他对自己的货已经没了信心。交给徐鹿鸣他们卖,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买家。一口气卖给他们,他立马就能拿钱走,一劳永逸。
  徐鹿鸣便带着手下一起去他下榻的客栈,看了他寄存在客栈仓库的货。
  由于他用油纸包裹得很好,每匹布都没有发霉发潮,布的质量也好,摊开来,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十分漂亮。
  看完货,徐鹿鸣给出价格:“因为京里的流光锦已经不时兴了,我们最后的估价是二两一匹,你有异议没?”
  “没有!没有!”周向龙飞快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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