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骑士策马在雪中狂奔,一辆又一辆马车冲入风团,在撕扯的风旋中穿行,完全就是夹缝求生。
过程中难免发生意外。
频繁有骑士坠马,中途被狂风卷走。
他们幸运地没有死,情况也绝称不上好。被同伴救起时,他们全身带伤。如非生命力顽强,早就连动都不能动,只能留在雪地中沦为冰雕。
天空中,白色巨鸮振翅飞过。
巫灵王站在巨鸮背上,张开斗篷环住他的血族美人,冰冷的唇触碰岑青的耳朵,咬住垂挂的耳坠,轻声道:“喜欢吗?”
他意有所指。
血族使团正在地面挣扎,更多骑士坠马,连扎克斯都险些被风卷走,样子无比狼狈。
岑青的耳朵有些痒,手指触碰耳垂,不意外擦过巫颍的下唇,被他轻轻咬住。
“您是故意的?”他问道。
“你不喜欢他们,他们就该留在这里。风暴会掩埋所有,不留半点痕迹。”巫颍的语气稀松平常,如同在谈论天气,而非关乎血族使团的生死。
岑青在他怀中转身,额头抵住他的肩膀。双臂环在巫颍腰间,手指轻勾住他的腰带,充满暧昧的暗示:“您错了。”
“我错了?”
“我岂止不喜欢他们,我厌恶他们,更加憎恨他们。”俏丽的面孔抬起,漆黑的双眼幽暗无波,岑青勾起嘴角,“不过,扎克斯还不能死。”
“扎克斯?”
“那名正使,血族现任王后的兄长。”
“是这样。”巫颍挑起岑青的下巴,大掌擦过他的下颌,继而扣住他的后颈,迫使他靠得更近,“你想让他活着,他不会死。但是,这双嘴唇属于我,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的名字。”
岑青被迫仰起头,没有任何挣脱的意图,顺势靠得更近。
“恕我做不到,陛下。我总要下达命令,对我的骑士和仆人。”
一味的顺从不是聪明的做法。
偶尔唱反调不失为一种情趣,称不上挑衅权威,无伤大雅。
不给巫颍再开口的机会,岑青轻啄他的唇角,咬住他的下唇。以一种让人难耐的热情,专注消磨对方的意志。
他很喜欢亲近这位雪域的主宰。
每次靠近他,焚烧体内毒素都似得到缓解。
他像是一味解药。
这种感觉令他分外着迷。
风力持续升级,雪浪滚滚,前方的路被封住,连座狼都难以平安通过。
“进峡谷。”巫灵们及时作出调整,没有任何预兆,集体消失在血族眼前,眨眼间不知去向。
“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头顶掠过数道暗影,几只巨鸮去而复返,专门为他们引路,避免这支队伍彻底迷失。
“跟上去!”
心知情况紧急,血族们不敢迟疑,立即跟随巨鸮的指引冲入峡谷。
峡谷位于风口,似一条长链嵌入雪下。
上方白雪皑皑,寒风刺骨,峡谷内则温度适宜,两侧的岩壁未见结冰,脚下还冒出一层绿意。
座狼率先抵达,巫灵们分头深入谷内,清理不该存在的东西,例如藏匿的野兽,或是逃窜而来的乱军。
血族们冲进峡谷,部分是从高处滚落,很难保持体面。他们索性抛开矜持,互相搀扶着稳住身体。
刚刚站定,耳畔突然传来巨响,紧接着脚下晃动,头顶有大量碎冰滚落,仿佛降下一场雪雨。
“怎么回事?”
只见峡谷内升腾大片白雾,触手森寒,能冻结岩壁。
座狼知晓厉害,第一时间闪躲。
烈焰马来不及逃脱,当场被白雾吞噬,在雾气中变成一座座冰雕,一触即碎,彻底断绝生机。
白雾内出现大团暗影,频繁撞向两侧岩壁,震动和怪声即由此而来。
血族们不禁心生骇然。
“那是什么?”
雪域和巫灵同样神秘。
这里生活着太多神秘的恶兽,血族们多有耳闻,能亲眼目睹的机会少之又少。
不料初至雪域,他们就大开眼界。
峡谷中生活着一群冰虫。
它们个体能长至两米,喜欢成群结队出没,吐息森寒,背部的鞘翅拍打出怪声,类似野兽的咆哮。
轰隆!
白雾趋近,震动骤然升级。
又是一阵山摇地动,头顶的雪块大片坠落,砸在血族头顶,遮挡住他们的视线。
视野剧烈摇晃,不过数秒,庞大的暗影冲出谷口。
数百冰虫组成长链,疯狂向前涌动。看情形,它们不像是要发起攻击,更像是在逃命。
冰虫群上方是集结的巫灵。
他们没有拔剑,手中凝结冰锥,以投矛的动作砸向冰虫群,带起骇人的破风声。
冰锥砸入虫群,陆续有冰虫被钉在地面。身体扭曲片刻变得僵硬,伤口流出白色液体,不等落地便已凝结,滚落成遍地白晶,珍珠一般。
峡谷上方,白色巨鸮没有着急降落。
它张开双翼悬停在半空,根本不受暴风雪影响。
“那是什么?”岑青目睹巫灵和冰虫的战斗,难得心生好奇,“它们是雪域物种?”
巫颍忽视峡谷内的战斗,手指一下下滑过岑青的脸颊,漫不经心说道:“冰虫,荒域毒虫的变种,不能完全算是雪域的物种。”
“荒域?”岑青神情微怔,他想起殷王后的日记。
在日记中,殷王后不止一次提到荒域。
在血族鼎盛时期,拥有那里大半领土,是当之无愧的大陆霸主。
戈罗德上位后,血族的领土不断缩减,荒域彻底脱离血族掌控,别说拥有,连触角都伸不进去。
现如今,控制荒域的是雪域和炎境。
前者是巫灵创建的王国,后者是魔族的领土,统治者是一名炎魔,凶暴残忍,与巫灵王齐名。
岑青陷入思考,不由得走神。
巫颍凝视着他,以一种纵容的态度,单臂将他揽入怀中,为他隔绝暴风雪。
峡谷中的战斗进入尾声。
巫灵单方面碾压,冰虫被屠杀一空,地上落满剔透的白晶,表面浮光,价值连城。
“婚礼期间,我会亲自猎取异兽,送给你作为礼物。”巫颍揽住岑青的肩膀,指关节擦过他的嘴角。
“狩猎?”
“巫灵的传统。”巫颍轻踏靴底,巨鸮得到指示,收拢翅膀开始下落。
进入峡谷中途,他半掀起兜帽,银色的眼睛锁定岑青,薄唇轻启,如同发下誓言:“以鲜血和生命铺路,我才有资格走进你的卧室,真正拥有你。”
他的声音很轻,致命的掠夺在言辞中沉淀。
狂野,霸道,一种迥异于外表的暴虐,酿成别样的诱惑,能轻易触动心弦,几近勾魂摄魄。
暴风雪持续数个小时,期间,巫灵和血族的队伍一直留在峡谷。
荆棘女仆们在谷底搭建起木屋,岑青却没有机会走进去。他被巫灵王禁锢在怀里,斗篷遮挡下,仅能看到他的发顶。
女仆们很想抗议,奈何被巫灵们拦住,对此无计可施,
“请让开。”茉莉尽可能压下焦躁,让自己维持礼貌,“殿下需要服药。”
“药?”
巫灵的声音很近,下一刻,她手中的水晶瓶被取走。
弗兰提高瓶身,摇晃着瓶中的液体,轻嗅瓶口边缘,轻易分析出里面的成分。
“他中了毒?”
对于他能一言道破药剂的用途,女仆们感到吃惊。
卷丹意图冲上前,这次是被自己的同伴拦住。茉莉单臂横在她身前,严肃道:“殿下没有允许,我们不会说一个字。如果你坚持拦住我们,烦请代劳,把这瓶药送到殿下手中。”
茉莉的态度不卑不亢,脚下黑气萦绕,彰显她此刻的心情无比糟糕,强压住才没有爆发。
她想杀人。
宰了这个碍事的巫灵!
弗兰明确感知到女仆的忍耐达到极限。
“我会的。”他收敛起玩笑的态度,朝茉莉点点头,旋即转身迈步离开。
他出现得很及时,正赶上岑青体内的毒发作,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岑青与巫灵王待在一起,巨鸮展开翅膀围拢两人,隔绝出一方天地。众多巫灵守在外围,没有任何血族能够靠近。
“陛下。”弗兰穿过护卫,来至两人面前。
“什么事?”巫颍环抱着岑青,手指擦过岑青的脖颈,透过衣领的缝隙看到攀爬的符文,指尖压上去,大致猜出岑青的症状由来。
是毒。
来自炎境的毒。
“这是殿下的药。”弗兰没有赘言,上前递出水晶瓶。
岑青立即伸手接过,打开瓶塞饮下半瓶。症状立刻得到缓解,咳嗽声减缓,不再如先时激烈。
“你中了毒,身上还有血咒。”巫颍朝弗兰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单手牵起岑青的一缕发,转过他的下巴,道出心中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