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负老实的她 第34节
少女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在发颤,但没有一个人可以反驳她胡言乱语。因为书中是真的有记载,湛卢剑也确实被称作仁道之剑,只是这类知识太冷门,知道的人不多。
崔世子曾经可是十六岁的状元郎,他知道当然不稀奇,大概他身边的新夫人是得了他的授意开口。
“世子夫人所言确实如此,陛下,仁道之剑送给小皇子再合适不过。”一个年长的老臣出来说话,德昌帝的目光瞬间由疑虑变作了满意。
“嗯,不错,愿皇儿日后能习得仁道。”他说罢,命人赏给崔伯翀上百赐福的钱币。
薛含桃的脸上扬起笑容,接下来就该轮到念她的礼物了,虽然明白对于这里的人而言她的礼物过于简薄,但这是她努力准备的心意啊。
然而,宫人仍是迟迟不出声。
“湛卢剑后面的贺礼,劳烦继续。”这时的崔世子开了口,他颇有风仪地擦拭了指尖,笑着同宫人颔首示意。
闻言,薛含桃默默地朝他的方向靠了靠。
“……红色鸡子六十个,饴糖二斤,竹蜻蜓一对,布老虎一只,拨浪鼓一对,红肚兜两件,胯裤两件,鞋子两双,帽子两只,兜蓬两件,洗儿盆一只。”
一箱子东西在湛卢剑之后抬了上来,摆在一起满满当当,可是代表的价值却是截然不同。
如薛含桃所料,她果然再次听到了哄笑的声音,眉眼渐渐地往下垂。
拼命地安慰自己,还好,还好,她的贺礼是和世子的贺礼放在一起的,看作添头很体面一点都不寒酸。
可是她听不到宫人再往下念别家的贺礼,薛含桃的手心汗津津,整个人也不知何时挨到了身边人的手臂。
“抬头,去看。”低沉的男子嗓音如同天籁,她下意识地照着去做。
原来,她的阿姐薛贵妃慢慢走到了殿中,正用手一遍遍地抚摸那些小衣服还有玩具。
薛贵妃的眼神恍惚而怀念,“我以为,不会有人为皇儿准备这些了。不少了,小桃准备了很久吧?”
堂姐语气温柔地问她,带着从前的影子和亲近。
薛含桃一下就放松了,搅着手指笑,“没有很多,也没有很久,就是…鞋子和帽子花了些时间。”
丰县的习俗,娘家人要为满月的新生儿送绣着彩鱼的帽子和鞋子,寓意着河神护佑,近水平安。
薛贵妃笑了起来,当即将彩鱼帽和彩鱼鞋一同拿过去给德昌帝看,并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解释了一番。
得知是古时传下来的习俗,德昌帝目光同样柔和,开口让薛含桃上前来,“你是皇儿的亲姨母,关系亲近,稍后胎发就由你来剪下吧。”
顶着不少从轻蔑骤然转变为惊奇的注视,薛含桃晕乎乎地
回了声好,一直到满月宴结束眼神都还懵懵的。
她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原本,定下为小皇子剪胎发的人是…崔皇后,除去生母最亲近的女性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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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也可以当作铜板来用吗?”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薛含桃开心极了。
世子被陛下赏赐了一百福币,她被赏赐了整整五百!
认真地分辨了几遍,福币除了重量比铜板要沉一些,其他的完全没区别,穷到荷包空荡荡的薛含桃立刻就问福币能否当作铜板来用。
如果可以,那她就多了五百钱,能买很多东西呢。
“这是陛下的赏赐,一般人都会珍藏起来。”崔世子神色淡淡地为她解释,得知要珍藏,她的笑容没有之前明媚了。
“不过,”崔伯翀拿起一枚福币,语气陡然一转,“外人不知这是福币,你当作铜板用出去谁又知道。”
薛含桃的眼睛一亮,数好福币的数量,之后颇有成就感地装进了自己的荷包里面。
剩下一百她没有动,期期艾艾往崔世子的方向推了推。
“世子的。”
崔伯翀没有看那堆摆放整齐的钱币,而是将此前收起的小香球拿了出来,说要用一百钱币换它。
“世子若喜欢,不必给我钱币…只是它的气味比不上世子常用的熏香,要不还是扔掉好了。”看到被把玩在手中的小香球,薛含桃抱着沉甸甸的荷包,眼神往车窗处不停地飘。
扔了吧,只要打开车窗就可以扔出去,不要让里面的香料暴露她拙劣的谎言。
“我有钱了,可以给世子买质量更好的香球。”她的模样又敬又怕,小心翼翼像是在哄一只野兽。
还有几分哀求。
薛含桃不敢说出真相,她担心世子又一次生她的气,他说过的,下一次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可是,我只喜欢这个香气。”崔伯翀一脸和煦,仿佛没有察觉手中香球以及少女的异样。
下一刻,他指骨用力,香气弥漫到整个车厢。
车窗这时是紧闭着的。
第34章 还不够。
香球被捏碎了,没有声音。
哗啦啦,是薛含桃怀中那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掉落的声音。她傻了一般,眼睛涣散地看向空中飘扬的粉末,阿姐说只要用一点点就足够,一点点……可现在一整颗都挥洒在了车厢里面。
目光渐渐移到世子的身上,她心中的后悔汹涌而来。
崔伯翀捻了捻指尖的粉末,漆黑的眼瞳像是要把她的人钉住,他笑起来,语调带着锋锐的尖钩。
听着他的笑声,薛含桃死死缩在马车的一角,恐惧与悔恨交织,很快,脸颊、眼尾、耳朵和露出的肌肤上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忍一忍就好了,忍一忍…“呜。”这就是自作自受吧,她难受地流下了眼泪。
弯弯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薛含桃听到他喘息着说了四个字,“过来,趴好。”
能不照着做吗?自然不可以,香球是她带来的,谎言是她说出的,此时的麻烦于情于理都要她来平息。
她很听话,也很有责任感,垂着头小声呜咽地趴在了马车内的小榻上。
“对不起,我骗了世子,香料不是给衣服增香的。”
“它可以让人动情。”
“可不可以轻,轻点,我还没好。”
“世子,钱…钱币掉了。”
接着,她便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马车绕了大半个都城,未曾停下过。
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满天的晚霞如她脸上的颜色一般,比胭脂更艳。
桃子汁被榨出来了多少,薛含桃眼中的泪水就流了多少,她真的弄不明白自己这副瘦巴巴的身躯有什么值得世子喜欢的,这样下去,她吃再多的红枣也补不回气血。
也没力气和时间抄书了,抄不了书就赚不了钱,五百福币用几日也就没了。
薛含桃勉强睁着眼皮给陶罐的嫩芽浇了水施了肥,稀里糊涂又睡到第二天。
可能是心里存着事,也可能是睡了太多,她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帷幔中的光线只能让她辨清身体的轮廓。
薛含桃屏紧呼吸,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朝着自己的身旁看去。世子背对着她,还在睡,紧实宽阔的肩膀像是一道长长的阴影,无声地在他们两人之间划下一条界限。
她抿唇,呆坐了一会儿,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在夜里看清过他的脸,不被允许的吧,没有目光的交汇也就没有别的可能。
世子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他对自己的态度,仅是躯体的两分兴趣。
薛含桃张嘴,咬了口自己的指尖,果然,一点都不甜。她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掀开了身上的锦被,从帷幔之内离开,到屏风后换上了衣服。
方大哥使人为她新做的细布裙子就放在那里,摸起来手感轻柔,但看起来就很朴素了,不必担心被弄脏。
薛含桃像做贼一般,逃出了寝房,自己打水洗了手脸,后来咬咬牙,又用浸了水的布巾擦拭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
水是温凉的,碰到身体的时候她打了个寒战,世子作为人的一面好狠啊,不会心软,也不会温存,层层遍遍地叠加印记,乐此不疲。
她很困惑,自己身上的烙印还能消下去吗?如果一直带着的话,等到小皇子地位稳固她离开定国公府,是不是就无法再成亲了?
“唉。”薛含桃闷闷地叹了口气,心中祈祷世子快一点对她的躯体厌倦,早些离开才不会伤身。
走出足足五间的正房,薛含桃有了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即便这时天色还暗着。
她不好意思地在果儿姐姐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早就等待着门后的大黑狗低呜一声,抬起前肢,弄开了门栓。
一人一狗在晨色中相聚,彼此都感觉到了温暖。
“阿凶,我们都小心一点,不要吵到果儿姐姐。”
找到笔墨纸砚,点燃一只蜡烛,薛含桃端正地坐下,终于找到了从前的感觉,专心致志地抄起了书。
原本方振为她在正房也安排了书案,但她嗅到房中浓郁的混杂的气息都打哆嗦,哪还能拿稳纸笔。
还是果儿姐姐这里好,阿凶陪着她,她很快就能进入状态。
实际上,她推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崔伯翀就醒了,也听到了她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不过心情愉悦的他并不在乎这一次她的逃离,因为他暂时得到了满足。
略微地抬一抬手,给那颗桃子一点喘息的空间,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仁慈。
“如此,到最后吧。”
保持着现状,到他死亡的那刻,或许那颗桃子便能迎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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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都早早地起身,薛含桃聚精会神,终于抄写完了一整本书。
这本书比《金刚经》还要厚一些,字小小的挨在一起,加上里面的插画,她用了十足的心思去临摹。
几乎分毫不差。
薛含桃原本以为能卖出一个高价,然而花了一个多时辰去到书阁,书阁的掌柜只给了她一两银子,算起来远远不如之前划算。
她欲言又止,掌柜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释,“薛娘子,老朽实话告诉你,你能连书中的简画一并复现,确实难得。可是,这等书卖不上价钱,我最多也只能给你这么些。”
薛含桃无奈接受了这个现实,转头一想自己赚的比丰县要多,也就释然地收下了银子。
而且,她有吃有住有喝有穿,就连笔墨也不必花银子!
“等一下,薛娘子,但若是您还用之前那种运笔,无论什么书,老朽一律付给您五两银子。”掌柜目光灼灼,盯着她的手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宝。
谁能想到,眼前普普通通的小娘子抄写的书,竟然能做到与崔世子的笔迹七分相似。
若是她再精进一些,九分,甚至十分,哪怕明说是临摹,也
能卖出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