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负老实的她 第26节
“若是屋内发现了一根你的毛发,你就永远做方振的狗吧。”男人淡淡瞥了黑狗和方振一眼,抬脚走开。
方振的笑脸一僵,默默离黑狗远了一些。怪他,他怎么忘了世子的性子,虽然世子受伤后脾性越来越古怪,但有一点至始至终可从来没变过。
那就是超乎寻常的占有欲。
小桃嫁给了世子,她的狗最好也只亲近她和世子两个人。旁的其他人,即便是他,世子瞅见了也会不高兴,暗暗地警告。
“唉,怎么连条狗都计较。阿凶,不是说你。”方振叹了口气,让黑狗进房间时小心一些,“落了狗毛,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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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含桃是被一声狗叫唤醒的,不高不低的嗷呜声,是她的阿凶。
“阿凶,小声一点,不要吵到伯父伯母。”眼皮还没有睁开,她就轻轻地咕哝一声,不让大黑狗吵到家里的伯父伯母。
他们若是被阿凶吵醒了会阴阳怪气地骂人,薛含桃就得赶紧拿出些好处堵住他们的嘴巴。
也许是因为梦到了那片桃林和青色的野桃,迷迷糊糊的少女以为自己还在桃林村,还在大伯父家中的那间小屋。
大概是农忙时,她做了活,所以身上很疲倦,用了些力气才坐起身。
随着她的动作,丝滑柔软的锦被自然垂下,她呆在了宽大的榻上。
不是她的小屋啊,又矮又暗的屋子里怎么可能有奢华精美的帷幔,古朴高立的烛台,还有许多垂手而立的美貌女子。
薛含桃的第一反应是慌张,再然后便是僵硬,呼吸停滞。
她记起来了,自己不在桃林村,而是变成一颗野桃被人彻彻底底吃进了肚子里。
天也已经亮了,她这颗桃子重新活了过来。只是,她朝身边望去,是空的,吃她的人不在了。
“夫人,您醒了,可要奴婢等人伺候您梳洗?”
看到她坐起身,又等她发了一会儿的呆,玉蘅斟酌时间后,走上前,询问她是否要梳洗。
黑狗的爪子搭在榻沿,被玉蘅看见,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世子喜爱洁净,晚上入寝的地方怎么能让一只狗靠近,万一有狗毛遗落,可如何是好。玉蘅有心想开口提醒,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世子同夫人成婚第一天,哪怕她知晓新夫人的底细也不能让世子觉得她对夫人不恭敬。
帷幔之内的场景她们所有人都心里有数,新夫人虽相貌平平,性子木讷,但……很得世子的喜欢。
一个那么普通的女子啊,轻而易举就拥有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玉蘅恪守规矩,不敢有非分之想,但心里总归有那么点不舒服。
现在藏着掖着并未显露,或者说不敢表现出来,在世子对新夫人的宠爱消失之前。
“梳洗?好。”薛含桃意识到这里是世子的房间,还是没放弃想尽快离开,总觉得待下去浑身不适应。
准确说,她确实浑身不舒适,四肢酸痛没力气,肩后长着一对蝴蝶骨的地方更是……刺痛难受。
薛含桃想起了世子曾经给过自己的膏,用目光默默地查探果儿姐姐的身影,她的东西都由果儿姐姐负责带了过来。
对,还有陶罐,里面的种子才是最重要的。
种子发了芽,必须要悉心照顾。
“阿凶,你快将果儿姐姐找来。”可是再着急,薛含桃也必须梳洗过后才可以离开这里,她不敢吩咐这里的侍女找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阿凶的身上。
大黑狗听到了果儿的名字,叫了一声像是回应,飞快地跑出了房门。
这里虽然有很多陌生的人类,但她们都很弱,对自己的主人也没有敌意,所以它放心的离开了。
大黑狗离开后,房间里面的侍女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她们拿来水盆和干巾为新夫人清洗面容,梳顺头发,挽起发髻,插上步摇珠钗。全程,新夫人都没有吭声,很是配合,一双黑瞳静静地认真地看着她们。
一直到玉蘅拿来了一件处处华美的累珠撒花曳地罗裙,要为她换上。
薛含桃猛地清醒,不停地摇头,“这件衣服不行,我怕弄坏了。”
昨夜她老实换上了她们拿来的纱衣也没问,结果,结果被世子以为她故意……薛含桃抿抿唇,坚持不再穿玉蘅拿来的衣服。
她找了一个害怕弄坏的借口,决定穿自己从小院带来的衣服,有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她很喜欢,堂姐让宫里为她做的,想来也不寒酸。
闻言,玉蘅的动作微顿,隐约显露几分为难。
她不知道新夫人原本的衣裙放在何处。
“没关系,果儿姐姐马上就来了,等她去拿就好。”薛含桃赶紧开口解释,看向房门口,眼神期待。
“夫人既然坚持,那便等一会儿吧。”玉蘅礼貌地退到了一边,心中又多几分迷惑不解。发现世子不在身边没有黯然,拒绝她拿来的华服却要穿从家中带来的普通衣裙,她究竟想做什么呢?
“果儿姐姐!”玉蘅想不通,下一刻她亲耳听到新夫人喊一个侍女姐姐更加想不通了。
薛含桃看到阿凶和果儿一同出现,兴奋地喊人,果儿看见她被这么多人围着也很高兴,这代表着一切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娘子是世子夫人,她是世子夫人信赖的果儿姑姑!
“娘子的旧衣裙?”还没等两人的欢喜消失,听到要找旧衣,果儿咽了咽口水,“可是,世子方才吩咐将娘子的旧物全都扔了。”
“扔了。”闻言,薛含桃惊住,眼睛里面茫然无措,世子为什么要扔她的东西。
接着,她的语气因为恐慌不由颤抖。
“陶罐,发芽的陶罐也扔了吗?”
第25章 暗中窥人的恶意目光。……
怎么可以丢掉种子呢?又一次的,丢弃它。
薛含桃记起了世子对方大哥说不需要希望时冷漠的表情,记起了自己满头大汗趴在地上寻找的疲累,记起了一路上怀揣着秘密的小小期待。
成婚的前一天,种子终于发芽了,她欣喜若狂,激动地差一点落泪。
现在,又一次,希望被世子毫不犹豫地丢掉了。
薛含桃心中生出了愤怒,嘴巴紧紧地闭着,小小的火苗在她的眼中燃烧,种子是她用来献给神明的,就算神明自己也不可以罔顾!
可是,她确实太不起眼了,就连愤怒也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果儿和玉蘅都没有发现,唯有一条不会说人话的老狗弓起了背,呲着牙,将她护在了身后。
“娘子说摆在窗台上的那个陶罐,没有丢,它好端端地被放在我房间里面,娘子不知道,我的那一间房有多大,被褥和摆设比宫里的都要好。”果儿笑嘻嘻地开口,浑然没注意她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浇灭了一簇代表着愤怒的火苗。
火苗燃烧起来的时候很细很小,熄灭的时候更可怜了,连一点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样啊,原来……没有被丢掉…”慢慢地,薛含桃扬起的脑袋缩了起来,声音也小心翼翼只敢像蚊子哼哼,“我以为都被丢掉了。”
她竟然误会世子,还敢对世子生出愤怒,这和亵渎神明有什么区别,实在是大逆不道!
幸好,没被发现,否则,薛含桃只能绞尽脑汁地寻找方式谢罪。
她慌张地安抚护在前头的大黑狗,弯下了腰。
“世子吩咐,奴婢一开始也以为要丢掉,可是后来世子说陶罐不用丢,”果儿未察觉端倪,继续说道,不过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不止不必丢,还要派人将娘子种在小院的菜苗拔、出来,一株不剩移到这里来。”
菘菜,颇棱,嫩韭……世子居然连每一样菜的种类都知道,天知道果儿战战兢兢静待吩咐的时候听到这里,心里有多不可思议。
几株菜苗而已,合起来五个铜板都卖不了,大费周章地跨越小半个都城,移出来再种下,肯定又要保证能存活,她无法理解。
“是啊,我不在了,果儿姐姐也不在了,没人浇水,那些菜苗会枯死的。”薛含桃一听颇有些懊恼,她怎么将菜苗忘记了,多亏了世子记得,不然自己的汗水就白流了。
世子果然是个心细如发的大善人,连几株刚冒头的小菜苗都惦念着。
她一改先前的蔫头耷脑,直起身体,陶罐好好的,希望就还在。
“娘子,您的旧衣裙都被扔了,您不怪我吧?”果儿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谄媚地笑。
她后知后觉,对连菜苗都不舍得丢弃的自家娘子而言,细布和绫罗做的几件衣服又该多么重要。
“就不能找回来吗?”薛含桃也反应过来了,心疼地直抽气,有两件衣服她只在进宫时穿过一次,用的料子很珍贵的,缺少银子的时候完全可以当掉救急!
“当掉,能值十两银子,买五份酥酪。”薛含桃低声喃喃道她本来就很穷,这下就更穷了。
“呃,”果儿心虚地眼神乱飘,“找不回来了,许多都被烧掉,剩下一两件大概会被人捡走。”
里衣和小衣当然要被烧掉,外衫就算没被烧也不能穿了。
薛含桃失望地垂下眼睛,脸上尽是黯淡。
“夫人,现在可以穿衣了吗?”见此,玉蘅立刻让人将准备好的衣裙捧过来,面容含笑,“若是不需要方才那件,还有别的七八件衣裙供夫人过目。”
不穿她们准备好的衣服,难道她想去借用果儿的衣服吗?
薛含桃没有了拒绝的借口,只能用自己的眼光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蓝色凤尾裙。
没有繁复的刺绣,也没有珍贵的金银丝线,看起来最普通,想必也最不值钱。
她默默地想着,将衣裙换上之后,趁玉蘅等侍女走开的空隙,询问果儿的意见,“果儿姐姐,这件我穿起来不会奇怪吧?”
这些衣裙如此精美,原本应该是为一位高门贵女比如那位曹九娘子准备的,最后却穿在了她的身上。
如同明珠蒙灰。
薛含桃认真挑了一颗最小的明珠,尽力让自己不被觉得偷穿了别人的华服。
“娘子的眼光真好,这布料可是珠光缎,贵妃娘娘都只得了两匹。娘子别看它在屋内平平无奇,走到屋外便能发现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果儿开口夸赞,薛含桃眼中的光瞬间熄灭。
珠光缎,又一个陌生的名称,她再一次弄巧成拙。
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双手碰到衣裙,薛含桃僵硬地坐在了膳桌面前。
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粥点菜肴摆满了一整个桌子,她在心里数了一遍,有八道。
可是坐下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总不能都让她一个人吃了吧,薛含桃犹豫地看向了剩下的空位,动了动嘴唇。
“夫人,世子已经用过早膳和方管事一同出府了,这些菜肴若是不合您的胃口,奴婢会让人再换掉。”玉蘅依旧站在一旁,礼貌地指点,现在的她该用早膳了。
“哦,好的,不…不用换。”薛含桃骤然知晓了世子的去向,愣了一下什么情绪也没表现,赶紧拿起筷子。
按照宫人在她耳边说过的礼仪,今天一早应该是新婚夫妇一起向府中的公婆请安,同叔姑问好见面。
世子一大早就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说请安问好的事,薛含桃若是理直气壮合该委屈生恼。但她不仅没有底气还怀着满满的歉疚,所以没出息地一个字都不敢问,只是默默地咀嚼,然后再挟几块炖肉混着粥点到自己用过的空盘子里。
这是给阿凶的。
玉蘅看着那只狗和新夫人一起进食,心中的不适越发强烈,但终究没说什么。
果儿倒是发现了几分眉目,大声道娘子怎么只用面前的几道,其他的一筷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