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负老实的她 第21节

  宋熹眯起了眼睛,循着绝佳的记忆想起了那一次他同刘县令模糊不清的拜见,也就辨认出了那个男人是谁。
  定国公世子,枢密副使,崔伯翀。
  果然,小桃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绝不只是一个临时的侍女那么简单。或者说,崔世子把小桃当作了他的…女人,虽然大概率只是一时兴起,仅是用来暖床。
  这样的例子,宋熹见过的不少,也并不意外。
  有人喜欢美貌香软的女子,而有的人生来尊贵,环肥燕瘦都见过,山珍海味也都吃过,偶尔尝一尝清粥小菜,再正常不过。
  如果小桃就是崔世子的清粥小菜,那么昨日刘县令一家突然被抓到京兆府便说得通了。
  “学生宋熹拜见崔世子,不知世子前来,是否是因为刘县令被抓,学生也是才知道刘小姐对小桃做了什么,都怪我上门质问,引发她对小桃的怨恨。还好,小桃无事,不然我这个身为兄长的实难心安,想来都是世子相助。”
  宋熹走近,先是对着崔伯翀行礼。
  他没有露出很明显的惊讶与疑惑,但他眼神中对薛含桃的愧疚与担忧叫人一看就明白,他心里牵挂着她。
  他站在薛含桃的这一边,还要为了她感谢崔伯翀的帮忙。
  以清清白白兄长的身份。
  “兄长?”崔伯翀眸光微动,削薄的唇吐出一句反问,“难道你不是她从小定下的未婚夫吗?”
  语气平缓,但能听出其中的几分不满。
  闻言,宋熹连忙否认,“世子误会了,小桃的父亲是学生的授业恩师。他去世时托付我多照顾小桃,为了对外好解释,便说我们两人是未婚夫妻。但实际上,我从来只把小桃当作自己的妹妹,前些时候,那个名不副实的婚约也已经取消。”
  “世子喜欢小桃,我为小桃感到高兴。小桃若是能留在世子的身边做一个侍妾,是她的福分。”
  侍妾,福分,这就是宋熹以为的。
  “是这样。”崔伯翀看向身边的女子,目光玩味,“本来我还想问他上一次来这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现在看来不必了。”
  薛含桃默不作声,不知自己是该伤心宋熹这么快撇清他们的关系,还是该庆幸不必再被世子误会。
  最终,她只是又一次承认了她不被人喜欢的现实。
  “我说过,你不要再来这里了,既然我们从前的婚约也是假的,那你就更不应该来找我。”
  她慢慢地说着,语气很认真,“宋熹,我不会再唤你兄长,你走吧,离开这里,离开京城。”
  作为牵连了她的罪魁祸首,堂姐也不会放过他。如果说薛含桃之前还想着劝说堂姐,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确实愚蠢,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认清他。
  所以她的劝说也只剩下了一句话,离开京城。
  宋熹不明所以,扬着一个温润的笑脸还想再问,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崔世子搂住了小桃的肩膀。
  “你弄错了,成为一个侍妾不是她的福分。能够娶她为妻,是我的荣幸。”
  崔伯翀心想,她怎么能这么可怜呢,可怜到让人不忍心再欺负。
  “再过几日,就是我们成婚的吉日。”
  到时候,他再来欺负这颗桃子好了,把皮剥开,然后肆意地品尝香甜的果肉。
  第22章 他把她嵌进怀里。(三更合……
  恍惚间,宋熹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小桃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给世子做个通房妾室他勉强还能相信。
  嫁给世子为妻,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崔世子又笑着说几日后他们就会成婚,而娶小桃为妻是他的荣幸……宋熹难以置信地看向以前一直被他忽视的小姑娘。
  她和从前变化不大,很瘦,不爱说话,只一双眼睛会在开心的时候变得亮晶晶,见到他总会乖巧地唤他一声兄长。
  很普通,就像路边的小草随处可见。
  每当提到她,他的父母兄嫂们都会嘟囔一句亏了,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同意他们的婚事,还说她长的福薄一看就是就是刑克六亲的命,时常念叨着去退婚。
  宋熹自己也不愿意娶她,因为他想要一个能给他助力的妻子,而小桃除了读书识字什么都没有,她的相貌甚至也平平。
  不过宋熹知道自己受了小桃父亲的恩惠,贸然去退婚可能会引起争议,对他的名声不好,所以便一直拖着。
  后来刘县令的女儿看上他,他心里很是松了口气,顺水推舟“被迫”退了与小桃的婚事。
  现在,崔世子亲口告诉他,小桃要嫁进定国公府做世子夫人了?
  “小桃,这是……真的吗?”他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怀疑,始终不能说服自己一棵被他随手丢开的野草即将要被别人当作宝贝捧在手心。
  这个别人,偏偏还是刘县令和吏部侍郎都只能遥遥仰望的崔世子!
  “是啊,我要和世子成婚,做世子的夫人。”薛含桃握着手心,目光似有若无地往身旁飘去,没有在他的脸上发现嫌弃,暗暗吁气。
  虽然是世子先开口承认的,但她仍旧掩不住心虚。
  得到她确切地回
  答,宋熹顿时如遭雷劈,他清楚她平时有多么老实,基本不会说谎骗人。
  但这怎么可能呢?
  惊疑之间,他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我想,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向你解释,哦,你现在是国子监的监生。”崔伯翀眯着狭长的黑眸扫过他身上明显的监生服饰,“姓刘的犯了重罪,宋监生,你确定还要在这里待着吗?”
  一句轻飘飘的质问骇得宋熹面皮僵硬,是,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来探小桃的门路。
  刘县令若是获罪,那他的监生身份就有可能保不住,邱郎君承诺会为他和祭酒说情,但宋熹仍无法放心。
  小桃与崔世子有关系,如果能得崔世子的帮助……然而,宋熹发现自己弄巧成拙了,一时僵住。
  “多一刻钟,也许你也要去牢中与姓刘的作伴。”崔伯翀的眼神冷冽,搂着少女的力道更重了一些,今日到现在,他的心头越来越不爽。
  不爽到要撕碎什么东西才好。
  “……学生告退。”宋熹听出了他话中的威胁,行了一礼后,狼狈离去。
  不过,匆忙之间,他倒是将一物收至眼底。
  那是一支镶嵌着宝石的金钗,插在少女的发间,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
  --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对我很好,我唤他兄长,他会给我送吃的,有肉还有白米糕,就连抄书的活计,一开始也是他帮我寻来的。”
  薛含桃松开手心,所以,她一直只想和他老死不相往来,而不是报复回去。
  “嗯,把你送上绝路的人也有一个是他,若不是我搭救,你和那条老狗现在都骨头都捞不着。”崔伯翀点头,语气平淡,“现在又要把你卖身给我当妾,对你还好吗?”
  薛含桃被他一句话说的羞愧难忍,恹恹地耷拉着脑袋,“不好,一点都不好。”
  “世子对我很好。”她悄悄抬头,想起方才世子说娶她为妻是他的荣幸,差一点又哭出来。
  “既然清楚谁对你才是真正的好,那现在就到你该回报的时候了。”崔伯翀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骤然变得刻薄起来,“我饿了,你还要在这里呆站着?”
  他不仅饿,而且很热,体内躁动不止,骨头里冲撞着能够摧毁一切的戾气。
  “我,我……世子快请进。”薛含桃这才发现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日头升到最中央,世子不仅陪她走了很远的路,还站在门外这么长时间。
  她真是罪该万死,居然对世子如此怠慢!
  院门急匆匆地被她打开,露出门后果儿姐姐一张讪笑的脸。
  显然,方才果儿就在门后,偷偷听到也看到了一切。
  “娘子,您回来了,刚才院前来了个人,我看不认识就没让进来。世子!果儿见过世子,天呐,竟敢劳烦世子亲自送我家娘子归来。”
  果儿拙劣的表演让人不堪入目,薛含桃羞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嗯了一声,问家中还有什么吃食。
  “还有娘子在满香楼买的蒸鸭,娘子交代将烤鸡每家送出去一只,最后一只被我和阿凶吃掉了。”
  大黑狗也呜了一声,表示烤鸡的味道不错,下次多买点。
  “一只蒸鸭,热一热,”薛含桃说到一半瞄见男人脸上的不悦,急智上头,从荷包里面掏出了银子递给果儿,“世子不喜欢吃蒸鸭,世子喜欢吃鱼,果儿姐姐,你去满香楼买鱼,肉卷,汤饼,还有一份冰山酥酪回来。”
  满香楼的冰山酥酪,用冰、牛乳和鲜果制成,十分昂贵,一份就是二两银子。
  可以说,薛含桃要辛辛苦苦两天抄一本书才能将将买到一份。
  果儿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大方,震惊不已,银霜糕和冰山酥酪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她接过银子时,刚好撞见崔世子看向娘子的眼神,于是识趣地一个字也没说,脚底开溜出了门。
  大方好啊,毕竟对象是崔世子,娘子未来的夫君。
  -
  果儿走了,简陋的小院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崔伯翀还记得她的话,挑眉随口一问,“不是要给种子浇水,愣着做什么?”
  薛含桃如梦初醒,望了一眼自己的屋子,跑到厨房去灌了一瓢水,出来后心虚地不敢看他。
  “房中有方椅,我搬出来给世子坐。”她忙的像只勤劳的小蜜蜂,进去房间搬了椅子,擦拭干净,放在唯一有树荫的地方。
  也在铺着草席让那只大黑狗躺着的位置旁边。
  崔伯翀缓缓走过去,用冷漠的眼神吓得大黑狗咬着草席跑开,一人独享安静与清凉。
  此时,他看着她挑着半瓢的清水浇在几棵绿苗上,体内的躁动竟有了片刻的停歇。
  “那是什么?”他开口又问,语气随着清风变得慵懒。
  “啊,这个是菘菜,那是颇棱,最小的一株是嫩韭,它们只要多浇水,就能长出许多,够我吃了。”少女挨个浇完水,小心翼翼地补充说她吃的不多,一点都不挑剔。
  “养我花不了多少银子,我还可以抄书,买肉给阿凶吃足够,阿凶吃的也不多。”
  “所以?”崔伯翀目光凉凉地反问。
  “所以,我可不可以带着阿凶一起嫁过去,我的嫁妆也不多。”在他的注视下,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没有十里红妆,嫁妆估计是都城中最寒酸的。
  “阿姐帮了我很多了,我不想要她再为我置办嫁妆,宫里也不容易,她还要养小皇子。”
  少女的朴实令人发笑,崔伯翀也的确笑了出来,笑声如同悦耳的琴曲,温柔地问她能置办多少嫁妆。
  “大概,也就够买十份酥酪……阿姐赏给我的绢帛我都放着,剩下九匹。”薛含桃认真地数着她拥有的东西,其实很满足了,莫说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就算在丰县,这么多嫁妆也足够一个女子风风光光地出嫁。
  然而一想她如今在都城,立马泄气,拿不出手,一点都拿不出手。
  “不行,本世子还不想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崔伯翀无情地拒绝了她,不仅如此,很快他又问了她一个足以致命的问题,“已经过去了半月,嫁衣,你准备了吗?”
  “……没有,我只有一块红布。”薛含桃老实地摇摇头,她一开始以为这桩婚事不会成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