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负老实的她 第18节
光洁的镜面上,先是照出了一大片惨白的肌肤,看起来和她一模一样的萎靡不振。接着便是青黑色的瘀痕,薛含桃碰不到,但她能猜到它是怎么出现的,那个被阿凶咬到手背的衙役怀恨在心,用了很大的力气推她,伤到了她的肩膀。
现在她动了动身体,感觉不怎么痛了,应该是世子为她涂抹的药膏起了作用。
扭动间,镜中突兀地露出了一枚紫红色的……印记,无声地嵌在肩骨的最顶端,彰显着前不久的她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她被咬了,或许一开始还有舔舐。
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唇舌在她的皮肉上停留,然后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意识到这一点,薛含桃整个人仿若被定住了,眼神迷离又呆滞,怎么能这样呢?
这般亲密,这般强势,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未婚夫妻是要这么相处的吗?可是为什么,之前她和宋熹连手也没牵过?
薛含桃真的想不通,只能拼命地回忆他临走前和她说过的话。
“虽然你不诚实也不老实,但你乖巧听话,也算是讨人喜欢。”
世子仍旧生着她的气误会她欺骗自己,她反驳不了,只好委委屈屈地抿着嘴唇。
然后,他莫名沉默了一段时间,很温柔地为她拉好衣襟,将装着药膏的瓷瓶放进她的手中。
这个时候,世子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呢。
薛含桃记起来了,他说,“不要把我想的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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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伯翀从房中走出,眸色黑沉,唇角却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他是一个卑劣的人,偏偏有颗脑子不灵光的小桃子将他当作了神明敬畏。
现在只是个开始,慢慢她就会知道她的想法有多么的错误。
接下来呢,她就会后悔,或者,深深地怨恨。
崔伯翀不在乎,甚至还有些愉悦,因为命运如此,他阻挡不了自己的死亡,也阻挡不了她成为自己的未亡人。
不过,他边走边惊讶地喟叹,原以为她只是一颗随处可见的桃子,却不想真的能榨出甜蜜的汁液。
“真是意想不到啊,不过这颗桃子的骨相生的流畅精致,日后养一养,说不得会变成一颗人人追逐的仙桃。”
崔伯翀忽然很是期待那一日的到来,免得总是被人诧异“眼光独到。”
他不慌不忙地走在狭窄又简陋的街道,看着日光平等地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第一次感觉到了轻松。
尽管这里的人曾经或许都见过身在马背上的他,为他欢呼,为他雀跃,而现在他走过去,他们都不甚自在地躲开,偶尔看过来,眼中也只剩下惧怕。
罗承武架着马车在后面跟着,崔伯翀一直走到了街头。
“贵人饶命!贵人,我给您磕头,求您放过我的儿子吧。”这时,一个老妇突然冲了过来,不停地磕头求饶。
崔伯翀看了一眼她涕泪横流的模样,往后望去。
“世子,她的儿子就是把薛娘子指认为流民的赖老大,赖老大还偷盗了薛娘子家中的财物,您吩咐我们砍断他的双手。”
罗承武立刻上前,开口解释,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赖老大的人已经被他们带来的护卫抓到了。
他的话音落下,老妇也就是郑婆子哭嚎地更加起劲,说她的儿子只是鬼迷心窍不是故意害人,要打要骂冲着她来。
像是印证罗承武的说法,果然,下一刻,昏厥过去的赖老大就被两人绑着送过来复命。
他的双手不自然地垂在身后,像是已经被折断了。
“儿啊,你快醒醒啊!”郑婆子看到这一幕,天都塌了,喊了两声没见赖老大醒来,她顿时疯狂地咒骂起来。
“娼妇,那就是两个小娼妇!不干不净地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儿没错,就该抓了她们。”
“不光抛头露面不守规矩,每日还净召男人上门!长得不怎么样,惯会勾引人,前天来了一个男人待在她房里,不知道干些什么,如今这又来了一个。”
“奸夫!”
罗承武的脸色铁青,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世子会有被一个老婆子指着鼻子骂奸夫的一日。
他立刻看去,却见世子的脸色不仅没变,还颇为和煦。
“前天来过一个男人,想来,那人应该就是她的前任未婚夫。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也很好奇。”
“不过,还是下次再问好了。”
不能将人欺负了一次又一次,将人欺负到极致不是他的处世之道。
崔世子连声音都带着笑意,不停咒骂的老妇和昏厥的癞子赌鬼被他视若无物,罗承武一时便不知该如何应对。
住在这里的不少人都在偷偷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罗承武拿不定主意,还是开了口询问。
“世间的人与物自有律法处置,依律行事,你问我?”
听到世子极为冷淡的语气,罗承武没了声音。
他最终命人将这一对挡路的母子拉到县衙去了,造口业有造口业的罚法,偷盗加上诬告不是关十几年就是流放三千里作苦力。
不管结果如何,这对母子大概是不会再在这里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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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薛含桃发现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她为了犒劳阿凶和果儿姐姐两个大功臣,一大早就去满香楼买了几只烤鸡还有蒸鸭,回来时顺便又去糕点铺子称两斤点心。
糕点铺子里,伙计曾为她说话。
薛含桃买过了点心,一脸真诚地向他道谢,送给他一只烤鸡。
伙计的态度有些奇怪,虽然收下了烤鸡,但总是不与她对视,每当薛含桃看过去,他就飞快地移开视线。
好像,她去满香楼买烤鸡的时候,周围的人也是如此。
她想找个人问个明白,刚好这时封大娘子从铺子后面出来。
薛含桃眼睛一亮,叫了一声大嫂,谁知向来热情的封大娘子态度也有了转变,怎么说呢,看上去比之前还要热情,但薛含桃却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变得远了。
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正想和封大娘子问清,果儿着急忙慌地过来寻她,要她快些回去。
“娘子,马车又来了!”
果儿压抑着心头的激动,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
她口中的马车指的只有一种,那就是宫中的薛贵妃派出来的,接薛含桃进宫!
果儿觉得贵妃娘娘一定是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了,所以今日才如此着急,宫门才开就迫不及待地令娘子进宫。
薛含桃被果儿拉着,不得不从糕点铺子离开。
“大嫂,等明日我再过来。”临走前,她不忘同封大娘子笑一笑。
还是那般老实诚恳的模样,不曾有任何改变。
“唉,谁曾想……她真的来历不凡。”封大娘子捂着胸口,忍不住喃喃低语。
身份太低会被人看轻,身份太过“贵重”,这里的人包括封大娘子在内更不自在。
一想到那个俊美的郎君轻而易举让人处置了赖老大和郑婆子,还把他们都送去了县衙,封大娘子就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办?我以前没有对薛妹妹做过不好的举动吧?”
“若是有的话,那可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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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人太甚!反了天了!我薛青娥这些年还未被人如此欺辱过!小桃,我如今只你一个妹妹,他们辱你便是在辱我!”
“昨日,你就该让人到宫中报信。”
薛含桃进入柔仪殿,果不其然,宫中的薛贵妃已经知道了昨日发生的事情,正大发雷霆。
都城府尹写了一封奏章到宫中告罪,德昌帝将奏章给她看过,薛贵妃简直要气炸了。
自从进宫得到了皇帝的喜欢后,她一直顺风顺水,眼下又生了唯一的皇子,呵,居然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的妹妹被当作流民抓了,甚至还差一点被掳卖为奴。
薛贵妃差一点咬碎一口银牙。
此仇不报,她枉为这个贵妃!
第19章 麻烦。
“阿姐先消消气,您还在月子里面,我怕您动气伤身……而且,您看,我现在好好的,不也没什么事……”
面对薛贵妃的怒火,薛含桃小声解释,给她看自己的全身上下。
除了肩膀有些伤,她真的还好,比起被关在柴房里面挨饿强多了。
“小桃,你和我仔细说清楚,那个刘县令和他女儿,和你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薛贵妃的身体比前几日恢复了不少,她下榻走过来,气势强盛,“还有宋熹,我记得叔父临终前为你们定下了婚事,为此还把珍藏多年的书稿全部给了他。你只和我说你们退婚了,却没有说其中有别人掺和啊。”
薛贵妃的目光很有穿透力,她也在问为什么不说,只要说出来,她这个贵妃姐姐难道不会为她做主吗?
一个被免职了的县令,收拾他不过是贵妃动动手指的事。
薛含桃无声沉默,瘦小一团站在殿中的姿态有些悲伤,还有些可怜。
正当薛贵妃还要再问的时候,听到她含糊地说了一句话,“伯父伯母是阿姐的亲生父母,我只是不想阿姐伤心。”
提到刘金眉,提到宋熹,就一定要提到大伯父大伯母。他们对她才是真正的狠心,可是现在他们所有人死了。
薛含桃连痛恨他们都变得茫然,她要如何和堂姐说呢?告诉堂姐大伯父大伯母为了刘金眉的五十两银子将她关起来逼着她嫁给一个傻子,告诉堂姐洪水来了他们丢下她逃命结果全都葬身在水底。
然而最后却是薛含桃活了下来,和堂姐血脉更近的亲人死光了。
她知道堂姐心中埋怨伯父伯母,但她无法确定堂姐对父母还有没有感情。
所以,对着活着的子女言死去父母的过错,她说不出口。
面对她的逃避,薛贵妃忽然明白了一切,是了,她怎么忘记了自己那对冷血的父母。
“对,姓刘的是县令,他的女儿怎么有人敢得罪,巴结还来不及。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小桃,告诉我!”
“……其实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刘小姐派人到家中,伯父伯母替我退了和宋熹的婚约,”薛含桃抬头看着薛贵妃,故作轻松地笑,“伯父伯母可能是怕刘县令的势力,后来便觉得我还是嫁出去的好,他们为我寻了一桩婚事,是……孙家的儿子。”